苗疆少年擅蠱。
我身為暗衛,護送主子去毒蟲遍布的蠱山求藥救他的白月光。
蠱王已死。
繼任的是個苗疆少年。
他散漫的聲音從簾子後麵傳出,他伸出一截玉指,同我們講:
“我平素最喜殺人,讓我救她,也不是不可,你們之中,留下一條命。”
我迅速跪在地上,求著主子讓我留在這吃人的蠱山。
我於主子不過是替身,所以他很快同意了。
我卻笑了,因為這是我等待好久的機會。
一個從虐文女主替身的悲慘命運中逃離出來的機會。
.
我是王爺府中的暗衛。
他命人教我武藝,暗殺,甚至是魅惑。
一切都是因為我和宮中的那位貴妃娘娘長得過於相似。
傳說當時貴妃娘娘驚才絕豔,七步成詩,立誌為天下所有女子鳴不公,女扮男裝混入軍營爭得軍功。
全天下的王侯富貴莫不為之傾倒。
我家主子雖是王爺,可也爭不過壓在他上頭的皇帝。
自那時起,主子便瘋狂的搜集與貴妃娘娘長相無二的女子。
我是被他從難民堆中撿到的。
當時發了饑荒,我們一家人流浪至此,強烈的饑餓已經不是吃樹皮野草能夠抵抗的,他們將目光盯向了孩童。
我永遠記著他們的眼睛閃著狼一般幽綠的光芒。
他們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塊肉。
燃燒的野火將他們的身軀吞噬,我隻記得那日父母掩著房門,與他們同歸於盡的場景。
再醒來,就看到了主子。
他居高臨下,幾乎隻是看了我一眼,就決定了我的命運:
“殺了吧。”
強烈的恐懼讓我哭了。
我不能死。
爹爹娘親拚盡全力救下了我,告訴我要努力的活著,我絕對不能就這麼死去?
淚水糊在我臉上,那層灰被抹開,露出了白淨的肌膚。
我的手腕兒被人緊緊的攥著,迎麵就對上了主子那張欣喜若狂的臉。
他死死的捏著我的下巴,反複端詳,那張目光直白而又熱烈,像是聞到了腥味兒的狼,我卻不知道,他在透過我看向另外一個人。
主子的目光瞬間變得柔和了下來,甚至不懼我滿身的臟汙,對我伸出了手:
“可願隨本王走?”
2.
我這才知道,他是當朝的賢王。
我原以為我是最幸運的一個。
卻不想,他卻讓我日日夜夜的去模仿著另外一個人。
“錯了錯了!綰綰絕不會這麼笑!”
“綰綰說過,女子也最不應該被束縛在高閣夜以繼日的做無趣的女紅!”
主子將我繡好的荷包用劍劈開,一手掐住了我的脖頸,眼神中滿是狠厲。
一針一線繡上的鴛鴦頃刻之間化成了碎片。
我跟了他這麼久,自然知道,他這賢王之名不過是一張虛偽至極的麵具。
他的手,幹淨不了多少。
他於我那點收留的恩情,伴隨著一聲一聲的“綰綰”消散。
我張了張嘴,想要問他綰綰是誰。
卻不知為何對上主子的那雙如重墨般的眸子就說不出話來。
我不過是一介暗衛。
“你除了這張臉,還真是無一處像綰綰。”
主子的手在不斷的收緊,嗓音低沉,仿佛來自地獄的修羅。
“給本王笑,綰綰最喜歡無拘無束的大笑。”
我感受著來自胸腔的壓迫,肺像是擠壓變形般。
在主子期待的目光中,我的唇角扯出了一道比哭還難看的笑。
笑容越大,我心裏的那塊空洞也越大,仿佛怎麼都補不齊一般。
“對,就是這樣,綰綰。”
主子的手慢慢鬆開,輕輕的撫著我的脖頸,仿佛剛剛恨不得把我掐死的人不是他。
聽到一聲聲的“綰綰“,我有些麻木,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終於將我喚回了現實。
“你要騙過本王,不要讓本王失望,嗯?”
3.
後來,那位貴妃娘娘知道了我的存在。
她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出宮,說是不願意做帝王的籠中雀。
皇帝對她寵愛有加,卻不知他心愛的妃子竟然背著他同主子私會。
我木訥的站著。
但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貴妃。
說實話,見到這一張同我八九分相似的臉我也有些詫異。
峨眉似山黛,瓊鼻,櫻桃嘴,麵上帶著精致的妝容,像是打小就被嬌生慣養起來的金枝玉葉,自帶著雍容華貴的氣度。
而我,不過是地上的汙泥。
我隻能低著頭,盯著自己臟掉的鞋尖兒,上麵還沾著我剛出任務回來來不及擦掉的血。
“哼!果然是舊時代的女子,應當獨立自主,擺脫男人,好好的做什麼替身?”
舊時代?
替身?
這都是什麼詞?
傳聞貴妃娘娘熱烈而又張揚,看過世間的大好河川,同無數達官貴族吟詩作對,暢談古今,吹過塞外的風,也領略過雪山的風采。
貴妃娘娘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這是令我羨慕的。
我抬了抬腦袋,想要更加近距離的看看她。
貴妃娘娘卻像是受驚了的貓,手帕捂著臉:
“可為何本宮瞧著這張同本宮差不多的臉就難受?”
主子一把摟過她,捏了把她的酥腰:
“好了好了,綰綰,本王知道你太善良了,這樣,本王罰她去刑堂。”
自此以後,好像每次貴妃來,主子都會趕我去刑堂。
我領完了鞭子,便活動了活動受傷的筋骨,正欲出門。
卻不想,撞上了個壯若瘋癲的女子。
她頭發散亂,整個人臟的不成樣子,邊跑邊哈哈大笑:
“哈哈哈!她是主角,她是主角,我們所有人都不過是她的墊腳石!”
我認識她。
是主子的通房丫鬟,因為和主子從小一起長大,所以前不久被主子抬做了侍妾,隻不過因為跟貴妃作對,所以被發落到了柴房。
她平素最愛幹淨。
此時此刻卻沒了往日的半分風采。
她恍若鬼魅,聲音又突然變得狠厲:
“躲不過的!躲不過的!我們都躲不過的!哈哈哈哈哈哈,都得死!”
我無心聽。
左右最後會有仆人將她帶走。
誰知,她卻大聲喊著:
“顧念念!”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因為這是我的本名。
除了我那早就死去的雙親,根本沒人知道。
“一年後,你的臉上會爬滿蠱蟲,武功容貌盡廢!被丟進十幾個乞丐堆裏日日夜夜淩辱至死!”
她雖然瘋魔,卻好像知道了一些隱秘的事。
我剛想開口問她。
院外卻燃起了火把,將天空襯的亮如白晝,很快就有腳步聲傳來。
人來的不少。
她唇角揚起了詭異的笑,我剛察覺到不對,她卻當著我的麵撞向了身側的柱子。
她的手中卻死死的攥著一本書。
冥冥之中,我覺得這本書好像對我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