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我弟的那通電話後,我連夜坐了13個小時的火車趕了回去。
一出站,我就看到我弟倚靠在一輛嶄新的轎車前衝我招手。
難得看到他衝著我笑,我的心咯噔一下!
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漫了上來。
還沒到家,大老遠我就看到我媽在一個走街串巷打銅鐲子的小攤前,拿著一個銅鐲子像是咬金子似的使勁咬著。
一使勁,整張臉都是歪的,五官簇擁地擠在一起,說不出的恐怖。
難得一進門,就看見桌子上擺好了飯菜。
這可是二十多年來破天荒的頭一次。
我心裏的不安更加重了!
果不其然。
剛吃了兩口飯,我媽就開口了,“艾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和你一般大的哪個不是孩子媽了,媽給你找了門好親事,這輩子保準你吃香的、喝的辣!”
語氣是難得的溫柔,就像小時候哄我弟一樣。
我一時不適應,手裏的碗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兩半。
我身上一緊,太陽穴突突地跳著,低頭看著那雙泛白、起了毛邊的舊球鞋,等待我媽狂風暴雨般的咒罵。
可這次卻出乎我的意料。
我媽竟然笑著對我說:“碎碎平安!”
“媽,我不嫁!我現在剛上班,每個月都可以領工資,隻要一發工資,我就把錢打回來!我不想嫁人!”我媽剛才一反常態的和煦,給了我勇氣,讓我第一次戰戰兢兢地反抗我媽。
“啊呸,賤蹄子!你別給臉不要臉啊!就你,一年能掙二十萬嗎?養你這麼大,你給家裏做過什麼貢獻!人家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氣,別以為自己會寫兩個螞蟻爪子就高人一等了,你死也得給我嫁過去,小偉把這不識抬舉的東西給我關到西屋去......”
我媽又恢複了之前凶神惡煞的模樣,就連對我偽裝出來的好都超不過三分鐘!
西屋是個年久失修的儲物間,裏麵潮濕晦氣,地上到處爬滿了多腿的蜈蚣和潮蟲。
破了頂的房頂夜晚能看見破碎的星河。
我被捆著雙手關在了裏麵,像一條被遺棄的狗。
有時候一天吃一餐。
如果遇到我媽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隔著破了的門窗,扔進來兩個涼饅頭。
在那間破敗潮濕的雜物間裏,我正真體會到了什麼是絕望、什麼是孤獨無助。
一周後,極盡奄奄一息的我被拖了出來。
我媽和我弟捏著鼻子一臉的嫌棄。
“真是個賠錢貨!去把家裏的老母雞殺一隻,給她燉湯補補吧,要是真死了,可真成了賣不出去的賠錢貨了!”我媽衝著我爸叫嚷道。
“不怕,就算死了,也可以賣給橫死的人配陰魂,就是錢少了點,頂多幾萬吧!”我弟歪著嘴、叼著煙,完全是一副吊兒郎當的痞樣。
“還有這事!”我媽似乎對這事很感興趣。
中午。
確實是我喝的雞湯。
他們吃的雞肉。
“雞骨頭別扔了,晚上再加點水還能熬一鍋!”我媽瞟了一眼倚靠在角落裏的我,意思很明顯,再熬一鍋湯給我喝。
我弟把啃著一半的雞腿扔給了桌子下的哈士奇,齜著塞滿雞肉的大黃牙去撕扯另一條雞腿,嘴裏含糊不清說道,“骨頭再熬就沒味了,四眼不吃了,大不了再殺一隻就是了!”
我弟的哈士奇叫“四眼”,我在村子裏的綽號也叫“四眼”!
但在這個家裏,我這個“四眼”混的完全不如一條狗。
半個月後。
生無可戀的我被我媽和我弟架著和一個植物人打了結婚證。
“親家公,你看女婿都這樣了,城裏的婚禮咱就別辦了,也省得你看了傷心,我回去擺幾桌,堵堵村裏人的口,要不說啥的都有!”我媽一臉算計的盯著公爹的公文包。
“那是,那是!還是親家母考慮的周到!這錢你拿著,裏麵有二十萬,不夠再和我講!”
“夠了,夠了,隻是......我這如花似玉的研究生大閨女以後怕是要守活寡了,一想到這,哎呀......我這當媽的心裏就......”我媽假裝撩起衣角擦著眼淚。
“小艾嫁過來我肯定把她當親閨女待,親家母你也別傷心了,醫生說子陽醒過來的幾率還是很大的,小偉月底不是也要訂婚了嗎,來,這萬算是我給小偉的訂婚禮物!”
我媽眼睛裏是藏不住的笑,搓了搓手喜滋滋地接過了錢。
看著我媽蘸著口數錢的樣子,我有種被賣了的感覺。
正午的烈日下,我竟然有種如墜冰窖的感覺。
我弟月底要訂婚了,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在他們眼中我終究還不如一條狗!
“親家公,那你們就回吧!我們就不去打擾了!”我媽像是完成了一項光榮的使命,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和我弟回去了。
“呸!一家子財迷!”小姑子陳樂沒好氣的衝著我媽的背影啐了一口,轉而又嫌棄地白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