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丈夫不正常

梁玥發現丈夫最近有些不正常。

他們少時相愛，弱冠結婚，至今十年。彼此相處的時間已占了人生小半。按理說，他們對對方的了解已深入骨髓。但最近，丈夫的舉動卻讓她越來越看不懂。

而丈夫開始變奇怪，是出院的一個月之後。

半年前，丈夫出了一次車禍。車子從他的下半身碾壓過去，血肉模糊，慘不忍睹。被送到醫院時，他已隻剩一口氣。當時梁玥聽到消息，趕到醫院，聽到的就是醫生說“要盡快滿足他的心願”的話，當即便承受不住打擊，昏死過去。等她醒來，詢問丈夫情況，醫生表示，他的狀況很不好，內臟衰竭，但意誌堅強，所以仍在支撐，然，再如何求生，最多也不過一月光景。

梁玥心痛欲死。她去看丈夫，他臉色慘白，雙頰凹陷，見了她卻還是勉力擠出個笑來。她握著他的手泣不成聲，丈夫輕柔撫上她頭頂，對她說：“最後的日子，我不想在醫院待著，你帶我回去吧。”

其實此時，他在哪裏待著，都已拯救不了他的性命。梁玥含淚為他辦理出院手續，帶他回家。本以為這是夫婦二人相處的最後時光，然而，丈夫回來後，卻日夜宿在實驗室裏，一日也難得踏出一步。

丈夫慣愛做研究。具體做的內容梁玥也不大了解，隻是他向來醉心於此，沒想到生命盡頭最牽掛的也還是這個。梁玥每每想勸他休息，看他眼神堅定，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她向來毫無主見，隻會聽丈夫的話，恰如一株菟絲花，攀附於他。他若做了決定，她也隻能由得他去。

如此不眠不休，研究一月之後，丈夫終於踏出實驗室大門。他臉色頹敗，在極消瘦的臉頰襯托下，眼反倒顯得極深極大。梁玥知道他隻有一月性命，如今恐怕隻剩寥寥幾天，一時間悲痛難當，卻不願當著他麵顯露出來，隻照樣做好飯菜，服侍好他，就像平常的日子。她在他麵前努力神色如平日，他卻一直盯著她，死死看著，一眼也不肯放過。她去廚房，他也跟著去廚房，她去臥室，他也跟著去臥室。繾綣依戀，像是極為不舍。梁玥心如刀割，到了晚上，終於再忍不住，撲簌落下淚來。丈夫摟著她，在她額前細細啄吻安慰：“你別怕，你這一生都會有我陪著你、保護你，寸步不離。”

到底這些天勞心勞力太多，梁玥哭了一陣，在丈夫懷裏沉沉睡去。這一覺香甜酣暢，直到太陽高升，陽光透進窗子，她才悠悠醒來。

“老公！”醒來下意識一摸身邊，沒有人，梁玥悚然一驚，慌張喚他，已經帶上哭腔。正惶然間，一個高大的男人從臥室門口進來，臉頰紅潤，精神飽滿，竟然正是梁玥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