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西郊,罕見人煙的墓葬區域。
一座茅草屋外。
一個年邁的老人,帶著一個臟兮兮、穿著破舊的小姑娘, 正在給一座墓碑除草。
小姑娘還很小,但卻拔的很用心。
“爺爺,你看我拔的幹淨吧,叔叔阿姨他們知道了,一定會開心的。”
“嗯,秀秀做的真好。”
老人咧開嘴笑了笑,用蒼老的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頂。
小姑娘開心起來,旋即又低下頭,抿起嘴唇道:“爺爺,我昨天夢到爸爸媽媽了,他們......他們還不回來嗎?”
聽到這個問題,老人有些沉默,許久才輕聲道:“回,怎麼不回。”
“隻是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呀,路太遠了,還要過陣子才能回來看秀秀呀。”
“我們再等一等好不好?”
“好。”
秀秀大聲的回答。
“真乖。”
老人慈祥的笑了笑,目光卻投向了墓碑,那裏埋著他曾經的老爺和主母,而更遠處那座墳墓,則是......他隻有衣冠塚的兒子和兒媳。
老人的手不自主的顫了顫,低頭沉默了片刻,開口道:“秀秀呀,算時間該吃飯了,你先回去煮飯吧,爺爺再待一會再回去!”
“那爺爺要快一點哦。”
小女孩不知為何,但卻乖巧的點點頭,蹦蹦跳跳的走向了茅屋。
老人深深的看著眼孫女的背影,許久才轉過頭來,看向麵前的墓碑,輕聲道:
“老爺,主母,跟您二位說個事,老奴準備下去陪你們一起啦。”
“你們可別怪老頭子我狠心,一來,老頭子我已經老到守不動墓呀,二來,實在是想兒子和兒媳,晚上還經常聽到秀秀做夢喊爸爸媽媽,老頭子我實在......”
說到這,老人忍不住哽咽了兩下,才道:“你們也不用太擔心少爺,他雖然癡傻,但有周家那丫頭守著,日子也能過下去的。”
“秀秀也不用你們擔心了,我已經找了遠方親戚來托付,兒媳那邊的,他們當年可都是受過咱們林家大恩惠的,剩下的......”
又是一陣絮絮叨叨,老人長出一口氣,神色忽然有些激動的道:
“說了這麼多,其實老奴最想要的,還是......還是看著少爺清醒,複我林氏之仇啊!”
“隻可惜......老爺,主母!老奴無能,先少爺一步下去,陪你們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茅草屋,看了一眼孫女,深吸一口氣,高呼三聲:
“複我林氏仇者,城也!”
“複我林氏仇者,城也!!”
“複我林氏仇者,城也!!!”
說罷,他掏出劇毒的藥丸,就要灌下去。
而就在此時,
一隻手,突兀伸了出來!
不但扣住了老人的手,而且隨之而來的,還有老人魂牽夢縈,乃至於多年都無法忘卻的聲線。
“任伯......”
“我......回來了!”
老人顫抖的回首,卻見一道穿著破舊,卻身軀異常挺拔,宛若一道獵獵威風的身影,一如當年那版,正站在鬆樹之下看向自己!
不是林城又是誰?
老人卻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才顫聲吐出兩個字,“少......少爺?”
林城也是虎目含淚,手有些顫抖的扶起老人,“是我,任伯,讓您就等了!”
“不,不久!”
老人渾身顫抖,淚流滿麵,死死的攥著林城的手,嘶聲道:“一點也不久啊,隻要您能恢複,老奴就算是再等五年,十年,也甘心啊!要知道,老奴本來想著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您了啊!”
老人老淚縱橫。
他早兩年就見過林城了,可當時的少爺已然是個傻子,別說是他了,連林家都記不得。
再等後來,老人想要去找,卻已經老的走不動路,病體纏身了。
聽著老人的話,林城古井一般的眼中也不禁泛起道道血絲,笑著道:“任伯,我身可是擔著林氏上百口的血,怎麼敢輕易去死?”
“況且,不複當年之仇,我又怎敢當您一聲‘少爺’?又怎敢,拿林做姓?!”
林城雖然在笑,眼中卻帶淚,尤其望著父母的墓碑,更是手指微微顫抖。
那裏,就埋葬著,他的爸媽!
見到這一幕,任伯顫聲道:“少爺!老奴無能,沒有護住老爺......”
任伯不單單是林氏偏房,更是林府的內管家,負責的是林家護衛。
林氏遇難他至今自責。
“任伯,不怪您!”
林城卻知道,當年的事,根本不是任伯的錯,把任伯拉起來,等他穩定了情緒,才道:“任伯,我既然回來了,那一切都交給我!”
“不止是林君,還有其他那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任伯卻是急切的搖頭道:“少爺,萬萬不可衝動,那些可都是龐然大鱷!當年林君那畜牲弑親之後,不知多少豪門來啃食我林家......”
這些家族加在一起,便是當年如日中天的林氏,都無法對抗,又何況現在少爺孤身一人!
“任伯,放心吧,我又豈是魯莽之輩?”
林城淡淡的道。
“我現在......”
他正要解釋現在自己已然非同常人,忽然目光一冷,看向不遠處。
三秒後,遠處的茅屋當中,忽然傳來了一陣悲切的童音呼救聲。
“爺爺!爺爺!救我呀!我不要跟你們走......”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男女混合的打罵聲。
“小不死的東西,讓你別喊了!耳朵聾是吧?”
“把她嘴巴捂上!”
“老不死的什麼時候死啊?兒子可撐不了多久了!”
“估計快了吧!算了,不等了,直接抓走吧!骨髓配型還要時間!”
聽到這些聲音,任伯渾身一顫,這是......他給把秀秀托付出去的親戚!
他......他們怎麼會!
“放,放開囡囡!”
任伯顫聲大叫一聲,睚眥欲裂。
可他已經老了,剛才的激動,更是耗盡了他的體力,隻能在地上蹣跚。
正在任伯焦急的時候,耳邊傳來了林城的聲音。
“任伯,交給我。”
林城扶起老人,轉頭,卻是露出一雙滿是殺意的雙眼,寒聲道:“我林家人,還沒有到,任人欺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