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薛欣然很生氣。在外人看來，記者是屬於那種光鮮亮麗鐵飯碗的行業，她也不是沒幻想過這些。穿著精致的職業裝，畫著嚴肅又不失靚麗的妝容，上班時享受著空調冷氣，下班後約上兩個好姐妹坐在格調優雅的咖啡廳品嘗著現磨的卡布奇諾，或者去酒吧喝上兩杯瑪格麗特，肆意的享受人生。不過後來她才發現，她把播音員和記者弄混了，她幻想的那些跟她的工作絲毫不搭邊。沒有空調冷氣，也沒有咖啡美酒，而且像她這樣的外景時事新聞記者還要隨時待命，一有新聞立刻趕赴現場，不管是炎炎夏日還是冰天雪地，隻要有新聞，她就得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這份工作看似讓人羨慕，可誰幹了誰知道。

現在，眼前這個光頭不但說她有病，還把她的話筒給扔了，也不知道摔壞沒摔壞。

“你這人怎麼回事啊？”薛欣然一臉怒容：“你不接受參訪就不接受，幹嘛要扔話筒？”

“讓開！”劉寅眼神冷漠的看了薛欣然一眼，對後麵已經組裝好臨時擔架的實習生招招手，示意他們把擔架抬過來。

“就不！”薛欣然擋在劉寅麵前，瞪著劉寅道：“今天你必須給我個交代。”

“你要交代？”劉寅冷眼看著薛欣然，指著地上已經昏迷的女孩兒說道：“不是瞎子就自己看，地上的女孩兒身體裏有兩塊玻璃碎片，一塊在心臟部位，一塊傷及肺部，失血過多休克，她現在最多還有三分鐘的時間，每耽誤一分鐘，她就離死亡更近一步，你們記者就是這麼做事的？你的職業道德呢？--這就是我給你的交代，滿意嗎？現在，讓開！”

劉寅一聲怒喝，嚇的薛欣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體不自覺的向後推了兩步，實習生也把擔架抬了過來。

“不能動。"夏曉突然說道：“傷者有內出血，不能移動，必須立刻手術。”

“在大街上？”劉寅愣道。

“沒有別的辦法。”夏曉額頭微微見汗，神色卻無比鎮定：“現在最難的不是考慮環境，而是她已經失血過多，血氧下降的太快，不及時輸血，就算救過來，也很有可能長期缺氧造成大腦不可逆轉的損傷。”說著，夏曉看了一眼劉寅，輕聲道："植物人。”

劉寅想了想，如實道：“我隻能做到用銀針封住她的部分經脈。"

“還是需要輸血。”夏曉看著已經哭成淚人心神失措的中年女人道：“你女兒是什麼血型？”

“我一一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夏曉眉頭一皺，緊接著，從急救箱中拿出一跟針管，在女孩兒出血的部位抽了一些血液滴在急救箱上，又從劉寅的針袋中取出一根銀針，刺破自己的手指，擠出一滴血液滴在女孩的血上，然後，把銀針遞給劉寅，說道：“把你的血也滴上去。”

“合血法？”劉寅用銀針刺破手指，把血滴上去，詫異道：“這種方法可以嗎？”

“這是古代用來做親子鑒定的方法。”夏曉一邊示意那中年女人也把自己血滴上去，一邊快速解釋道：“我在國外時做過一年軍醫，在軍隊裏有一種叫做白塊測試的方法來檢驗兩者血液是否匹配，滴血認親沒有科學依據，但白塊測試有，具體現在沒辦法跟你解釋。"

說完，夏曉用手指分別摸了摸三滴血，看著劉寅說道："我跟傷

者母親的血都已經開始凝固，隻有你的血還很濕潤。”

“那就來吧。”劉寅二話不說就開始擂胳膊挽袖子。在這方麵，他知道自己暫時沒有任何辦法，這也是中醫的弊端。

夏曉點點頭，從急救箱中拿出一根輸液管，兩邊配好針頭後，提醒劉寅道：“傷者失血過多，最少最少需要八百毫升血液，你堅持的住嗎？”

劉寅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這我怎麼知道？不過相對來說，救我更容易一些。”

夏曉盯著劉寅看了半天，最終無聲的點點頭，兩根鏈接著輸液管的枕頭分別紮進劉寅和那女孩兒的身體。然後從急救箱中找出碘酒、紗布、手術刀和手套，說道：“我準備開胸，你做好止血的準備。”

眼前這一幕實在太過震撼，一個心外科的醫生，一個中醫，在充滿汽車尾氣和高溫肆虐的大街上，沒有任何無菌和急救措施的情況下，居然在進行手術。

薛欣然愕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幕，等她回過神來，才連忙示意攝像師把鏡頭對準劉寅和夏曉。此時此刻，除了遠處傳來的喇叭聲，現場幾乎鴉雀無聲，所有圍觀群眾都瞪著眼睛看著這不可思議的手術現場。

“沒有骨折，心膜受損，動脈出血，止血！”夏曉一邊手術，一邊吩咐劉寅。“心膜暫時修複，現在清除肺部殘留碎片。”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夏曉額頭上的汗珠不斷的滑落，為了不滴進女孩的傷口，她找了條紗巾把整張臉圍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麵。劉寅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連續以氣行針替女孩止血，再加上不斷的輸血，臉上已經愈發的蒼白，嘴唇也變的黑紫。

“再堅持五分鐘，我準備關胸。”夏曉看了劉寅一眼，見劉寅點頭後，手上動作加快。就在劉寅感覺渾身發冷，眼前的視線開始漸漸模糊時，隻聽夏曉急聲叫道：“快，救護車估計已經快到了，把人抬出去，送醫院。”說完，劉寅手臂上的針頭也被拔掉。

“好了？”劉寅聲音沙啞的問道。

“隻做了簡單的處理，不過足夠能讓她撐到醫院。”夏曉拿掉頭上的紗巾，一成不變的冷臉上多出一份擔憂：“你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劉寅哆哆嗦嗦的站起身，咧開嘴巴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衝著夏曉笑了笑：“我有點困，睡一覺再說--你別打我。”

夏曉一頭霧水，還在琢磨劉寅最後那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就看到劉寅身形一個踉蹌，緊接著，一個程光瓦亮的大光頭直直的撞進她懷中，撞的胸口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