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宛央不敢耽擱,立刻拿盆去水缸接了滿滿一盆水,在牆邊等著。
天幹物燥,若是這土坯房的火勢超出了控製也不是鬧著玩的,何況牆裏頭還和著草,必定得看好了。
估摸著牆已經燒熱,蘇宛央連忙一盆水澆了上去。
熱脹冷縮,很簡單的原理。
鄉下土坯房子本就不耐燥,這麼一下已經有些鬆動。蘇宛央拿著搗衣杵咚咚死命捶了兩下,那小小鼠洞旁邊的土塊便撲簌簌掉了下來,一點一點倒被蘇宛央捶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洞,正容一個小孩通過。
蘇宛央不敢再捶了。
如此已經算是冒了大險。
沒有經過精確的測量計算就隨意在土坯房的牆上鑿洞,整間屋子不小心給弄塌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小石頭,你個子小,你出去喊人來幫忙。”蘇宛央對著弟弟說道。
雖然她繼承了原主的記憶,終究沒有辦法將那些零碎的記憶運用自如,眼下也不知道去哪裏找人,不如交給小石頭。
小石頭連忙應一聲鑽了出去。
蘇宛央重新走到床邊摸了摸辛氏的額頭,依舊滾燙一片。整個臉都被燒紅了,唯有嘴唇是慘白,幹得爆起了皮,看上去十分危險。
然而眼下蘇宛央除了用浸濕的破布條搭在她額頭上幫她降溫,也沒有其他的辦法,隻能焦急等著小石頭回來。
小石頭很快便從牆腳洞口鑽了進來:“姐,你不要怕,狗蛋哥來救咱們了。”
之前小石頭提起過一次狗蛋這個人,似乎是原主的青梅竹馬,和原主的感情很好,一直護著原主。在蘇宛央看來,可能對原主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隻是少年尚未開竅,這情愫便也更加曖昧不明。
狗蛋小時候便死了爹娘,和兄嫂生活在一起。他的兄嫂也都是好人,長兄如父,一直對狗蛋照顧有加,連帶著對原主也很幫襯。
小石頭自小便同狗蛋親近,如今出了事自然第一個想到他。
狗蛋身量厚實,小孩鑽的洞自然是進不來的,隻站在牆外彎著腰露出一張臉來。他長了一雙圓溜溜黑亮亮的大眼睛,看上去虎頭虎腦的,皮膚因為長年勞作,呈現出一種健康的小麥色,看上去十分憨實。
“二丫你不要著急,我哥哥嫂子已經去請村長和陸大夫,馬上就來了。”狗蛋在外頭寬慰道。
蘇宛央點頭,麵上的焦急神色還是絲毫未減。
直到院門外傳來動靜。
蘇家二房住在西邊,離院門不近,但是夜裏萬籟俱寂,這響動便格外明顯了。
咚咚咚有人拍門。
正屋傳來蘇柳氏極其不耐的聲音:“大晚上敲什麼敲,讓不讓人睡覺啦!”
村長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因為睡夢中被人吵醒語氣也有些不好:“當家的在嗎?”
蘇家家主爺爺訴蘇大強聽見是村長的聲音,連忙從被子裏豎起來:“誒,在的在的,這就來開門。”
蘇大強披了衣服到院子裏開了門,蘇柳氏也跟在後麵倚著房門站著。
蘇家三房也被吵醒聚到了院子裏,大房一家卻是去鄰村走親戚去了。
隻見院門口村長劉五帶著村裏赤腳陸大夫,並隔壁狗蛋家大哥大嫂站在外頭,舉著火把。幾人的衣服都是匆匆披起,未及穿戴整齊,像是有什麼急事。
“聽說你家二媳婦病得不行了,我們特意帶了大夫來。”村長開口道。
蘇大強不知道下午發生的事情,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老婆。蘇柳氏卻是滿眼惡毒憤恨之色。
這個二房的賤人,下午竟敢頂撞她,不過是關一關稍微給她點顏色看看,現在又在整什麼幺蛾子。居然大半夜的還驚動了村長!哼,看她過後怎麼收拾他們!
然而此刻蘇柳氏卻不便發作,陪著一張笑臉道:“村長你這是聽誰瞎說,我二兒媳婦好得很呢。”
村長將目光投向狗蛋兄嫂兩個。
狗蛋兄嫂被他看得也不知道說什麼,就在尷尬的時候,屋子裏的蘇宛央忽然靈機一動,大聲喊道:“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啊!”
農村最怕走水,一燒就是成片,一個不好連著幾家都得遭殃,加上水源有限,滅火十分困難,是以大家聽到走水都十分緊張。這下就連村長的麵色都變了,顧不得主人同意,一群人簇擁著朝二房的屋子裏去。
蘇柳氏不明真假,一聽到走水兩個字魂先飛了,腦子一片空白跟著眾人就往西院走。
還有人用瓢子接了水準備救火。
然而待眾人走到西院卻連一點火光都沒有見著,倒是西屋門上掛了一把大鎖。
蘇宛央從裏麵將門拍得啪啪作響:“救命啊,各位叔叔伯伯救命啊,我娘就要病死了!”
村長看到大鎖麵色又變了一變。
這種別人家的家務事其實他是不大願意插手的,但是既然都看見了又不能不管。於是十分不喜地看了蘇家二老一眼:“這是怎麼回事?”
蘇大強又看向蘇柳氏。蘇柳氏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強,強行解釋道:“兒媳婦不聽話,頂撞我。我就嚇她一下,給她點教訓。”
“一家人這像個什麼樣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怎麼還關起來了?”村長好沒氣地說道。他並不想管這些家庭矛盾,但是蘇柳氏做得也實在有些過分,還沒有見過誰家婆婆關兒媳婦的。
蘇大強此人最是要麵子,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老婆苛待老二留下寡母幼子,隻是平素也懶得管。但現在家醜被揭露於人前,不由地心頭一股戾氣升起,啪地一耳刮子扇在蘇柳氏的麵頰上。
“真是無法無天了,在家裏還設起公堂了。這家還由不由得我做主了!臭娘們,家裏這點破事兒丟臉都丟到村裏去了,真是氣死老子了!”
兩個兒子見到母親挨打,都上來攔著蘇大強。
兩個兒媳也趕忙將被打蒙的蘇柳氏扶到一邊。
“哎喲,這日子沒法過了!”蘇柳氏反應過來,立刻一拍大腿哀嚎著攆到地上撒起潑來。
村長劉五看到眼前這一幕隻覺得頭痛。
蘇柳氏的潑辣難纏在村裏是出了名的,平常誰都不願意招惹她惹得一身騷。別看蘇大強現在硬氣,其實根本治不住這個婆娘。
還是陸大夫開了口:“丫頭這麼著急,怕是要出事,還是先去看看人怎麼樣了吧。”
眾人這才想起辛氏還躺在裏頭,忙逼著蘇柳氏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