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質杯蓋相撞發出悅耳的聲音,聽在成王的耳中卻是勾魂魔音,嚇得身子一顫,頭伏得更低,抵在冰冷的金磚上,刺冷入心。
良久,太後飲下一口茶,溫聲說道:“起來吧,地上涼。”
沈長玨恭恭敬敬叩了頭“謝皇祖母”,卻沒敢起身。
“太子天性純良,你怎可對他如此無情?你們到底是親生的兄弟,你父皇又寵著他,你行事如此莽撞,怎生是好?不僅沒達到目的,還著了別人的道,不慎留下知情人。若被你父皇知道,你失去的聖心,怕是皇祖母也無法為你彌補回來。”
太後說話間,纖蔥細指掂著玉杯擱放在桌上,杯盞發出磕碰的輕響,落在成王的心頭輕輕一顫。
“皇祖母教訓得是。”
“哀家說過多次了,別著急,等待那個一擊而中的時機,到時候該是你的跑不掉,你偏不聽。”
連稱呼都從皇祖母變成了哀家,從身份到感情都轉變了。
成王的冷汗爬滿了背,再一次頭抵金磚,顫聲道:“是孫兒魯莽了,辜負了皇祖母的厚望。”
殿內一片寂靜,良久才聽見太後溫婉的聲音重新響起:“是頑石也該被點醒了,且看造化吧。哀家也乏了,你去吧。”
成王重重叩下頭去,站起身,垂頭弓腰一步一步退到門邊,再一禮後方才轉身跨過門檻。
出了大殿,方才發覺被汗水浸濕的裏衣貼在身上,冰涼如蛇皮相附。
走下白玉石台階,成王對迎上來的侍衛說:“散出人去,一定要找到那日救下沈長璟的人,帶到我麵前來,我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敢欺到本王頭上來。”
大殿內,太後目送成王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歎道:“到底是年輕,急躁了點。”
竹嬤嬤笑著接了話:“還需得主子好生打磨,畢竟是姚家的血脈,也沒得選不是,主子就得費心磨磨他,方能功德圓滿。”
“哀家花了十六年的時間和精力才布好了這個局,將太子養成了一個懦弱的蠢人,玨兒此時出手不能一擊而中,勢必讓太子醒悟過來,起了防備之心,以後哀家再行事就沒有那麼便利了。”
竹嬤嬤知道不能再勸,卻又不敢在此時不答話,便謹慎說道:
“主子放心,太子身邊除了個李餘,無人可用,他再有防備之心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能不能保住命都還兩說。前朝後宮都在主子的手裏,太子翻不出主子的手心。”
太後把玩著一柄玉如意,神情莫名地輕輕哼了一聲,“庸人自擾之,天才痛苦之。”
竹嬤嬤知道這是在說成王,小心地賠著笑, “是這個理。”
太後用指上的護甲敲了敲玉如意,在悅耳的金玉撞擊聲中說:“既如此,哀家就幫他一把吧。傳令給福喜,讓他......”
竹嬤嬤的耳朵湊到太後嘴邊,邊聽邊點著頭,待太後說完之後釋然一笑,恭維道:“太後妙計,既不用親自出手傷人,又能達到目的。”
太後微微搖頭,貓眼耳墜在頰邊晃著冷光:“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