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車上,陳大的八卦之色簡直能從眼睛裏溢出來,可惜陸川和陸母都沒理他,任他著急地抓耳撓腮,硬是裝作看不見。
最後還是陸川怕他回去亂說反而不好:“陳哥這是?”
陳大急忙問道:“你們今天說的蛋糕是什麼?為何張大少爺要請你們去府裏?”
陸川怕多生事端,便道:“蛋糕是我娘琢磨出來的一種糕點,張大少請我們過去是要買它。”
陳大聽罷,心道陸川他娘做的什麼糕點竟能入得了城裏有錢人的眼,以前老陸斷腿到處借錢看病的時候怎麼沒琢磨出來?
牛車到了村口,陸川摸出一枚銅錢交給陳大,跟陸母一起提著東西回了家。
還沒到家,遠遠就聽到一陣喧嘩聲,陸川心裏咯噔一聲,拔腿往家跑去。
見家門口圍了一圈人,他奔到跟前一看,都是熟人。
原來幾年前陸父治腿時,骨頭是接上了,傷口卻遲遲不好,大夫換了幾個,藥草也用了不知凡幾,卻始終沒有起色,陸川不願放棄,堂堂七尺男兒到處低聲下氣求人借錢。
村民們都是地裏刨食的,一年收成也掙不了幾個錢,最後還是陸川許了一分的月息,才將將湊齊了幾兩銀子,但也因著利錢的緣故,導致了陸家到現在還沒把錢還清。
要說陸家雖然本錢沒有給清,但利息卻是年年都不少他們,本來這事對於那幾個借錢的村民來說,還算是件好事,畢竟錢雖不多,倒也是個進項,但壞就壞在陸家娶的這病秧子媳婦身上。
本來嘛,這林二姑娘死了倒也沒啥,可她偏偏活了過來,這病秧子活了,陸家不聞不問也就罷了,偏偏那陳大前幾日回家之後,跟媳婦躺在被窩裏說小話時,把那陸川花錢給媳婦做衣裳的事給禿嚕了出來,這陳大媳婦娘家範家,就是借錢給陸家的其中之一。
陳大媳婦回娘家把這事一說,她娘一聽這話,那還了得,這陸川在這病秧子身上這麼舍得花錢,少不得又是請醫看病,那什麼時候才能把欠的錢還上?
於是跟幾個同樣借錢給陸家的人家一通氣,集結了一幫子人到陸家要錢來了。結果陸家院門緊鎖,從門縫裏往裏看,黑洞洞的大門緊閉,頗有點人去樓空的意思。
這幫債主們急得跳腳,想著這陸家怕不是還不起錢跑路了,左右一合計,打算把門砸開了再說。
按說他們在陸家門口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沒人知曉,隻是陸家從陸川他爹出事之後,家裏出的事是一件又一件,村裏人平時便唯恐避之不及,何況範大娘那幫人如此來勢洶洶,也就隻有一個陸時趁母親不注意偷偷跑了過來。
這可著實是誤會大了,琳琅等陸川和陸母一走,無事可幹,就在堂屋裏坐著烤火,越烤越冷,冷風從門外直往裏鑽,便把大門關了進屋睡覺去了。因此對外麵的鬧劇一無所知。
陸川回來,看到的正是這幫子人掄起石頭砸門的情景。他登時目呲欲裂,大喝一聲:“住手!”
砸門的一看正主回來了,頓時嚇得手裏一鬆,石頭落下來砸了腳,疼得他抱起腳來一通叫喚。
陸川奔過來,擋在門前:“各位跑到我陸家來,所為何事?為何要砸我陸家大門?”
陳大丈母娘擠到前麵來:“陸川,我家的錢你家也借了幾年了,今天便全部還了吧!”
其餘人等也都七嘴八舌說了起來:“是啊,今天就把我家的錢也還了吧,欠條我都拿過來了......”
唯有隔壁家的兒子小結巴結結巴巴道:“陸、陸川哥、我攔、攔了的、可、可他們不、不聽我的......非、非要砸門!”
陸母這時也趕到了,一聽這話,立時叉腰罵了起來:“我陸家是欠你們錢不假,可每年的利錢也沒少你們的,拿利錢的時候笑得見牙不見眼,一聲不吭伸手要錢來了,你們就算要錢,也該提前與我家打個招呼,一聲招呼不打,就鬧了過來,還要砸我家大門,鄉裏鄉親的,你們這樣子做事,也不怕叫人戳脊梁骨!”
陳大丈母娘一聽,也罵了起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們陸家是想賴賬不成!”
陸川忍住火氣:“範大娘,我們陸家年年利息是準時給各位送到家裏的,從沒讓你們催過第二次,你們幾家要我現在全部還清,著實是為難人了,可否寬限幾天,讓我們想想辦法?”
“那不行!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要趁這幾天收拾細軟逃跑?”
陸母氣道:“我家田地祖屋都在這,跑哪裏去?!”
“就你家那兩畝薄田,能值幾個錢?今天必須還錢!”
“就是,今天必須把錢還了,不然我們就不走了,吃你家住你家的,總得把錢要上!”
村民們七嘴八舌,在陸家門前吵成一窩蜂。
陸川從沒有像此刻這麼無力過,他轉頭一看,從門縫裏,看到了琳琅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