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雲舒一向在卯時一刻準時醒來，但這日不知為何，他居然睡到了辰時。

他鮮少做夢，即使做夢，也都是孤身一人在和不知名的人廝殺，而且皆是以他身死醒來告終。

可今日他居然夢到了母親，母親在夢中為他彈琴，琴聲清脆婉轉，如黃鶯出穀，乳燕歸巢。

他在一旁聽著，隻覺得很舒服，心情從未有過的平靜，一切煩惱都煙消雲散了。

這很奇怪，因為他沒有來天山之前的記憶，明明根本不記得母親的樣子，但他就是確定彈琴的人是他的母親。

難道是中了致幻的毒？

夜雲舒倏地睜開眼睛，左手本就握著劍鞘，右手隻一瞬間就拔出血冥劍。他屏住呼吸飛速坐起，後背筆直地貼著牆麵，謹慎地審視著房間。

床邊的結界沒有破損，窗邊的風鈴也並未損壞，見房間內沒有被闖入的痕跡，夜雲舒才放下心來，然後又馬上警覺起來，他聽見院子裏有琴聲，與他夢裏的別無二致。

夜雲舒把袖箭戴在手臂上，又仔細地用外衣遮住，這才緩慢地推開房門。

屋外竟是昨日那個說他該死的侍女，坐在昨日他坐過的石凳上，麵前放著一張琴。

那侍女彈奏得專心，倒也未發現他已經出來了，夜雲舒注意到她雖琴聲悠揚，但手指卻微微顫抖，顯然是彈得久了，手指疲憊了。

夜雲舒微微皺眉，這琴聲，給他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但又想不起來是什麼。

這不合理，他見人過目不忘，他確定從未見過這侍女，更不該聽過她彈琴。

這侍女身上的怪異還不止一處。

師傅不止一次教導夜雲舒，這是強者的世界，弱者的生命本就如同螻蟻般輕賤，並且為七殺立下規矩，每天都必須殺人，違規者死。

為了遵守規則，為了活下去，他也不止一次對其他殺手或者侍衛侍女說讓他們前來領死的話，但所有人都選擇試圖逃跑，當然，最終還是會被他殺掉。

隻有她，居然真的再次出現在他麵前了，她不怕麼？夜雲舒有些好奇。

淺羽怕得要死，她已經彈了一個多時辰的琴了，卯時都過了，手指都要廢了，夜雲舒怎麼還不出來？是不是把她忘了？

不經意地一抬眼，發現夜雲舒不知何時已經倚在門邊，深冬嚴寒，他卻隻穿了單衣，靜靜地立在那，仿佛與周遭的積雪融為一體。

淺羽嚇了一跳，手指一抖彈出一個顫音。

她決定當做無事發生，能拖多久是多久，卻見一隻手按在了琴弦上，手指修長而白皙，這要是在穿越前，淺羽定會上前詢問對方是不是練過琴，可此時，這隻手按住的不是琴弦，是淺羽的心弦。

“錯音了。”

淺羽停止了彈奏，小心地看向麵前的夜雲舒。

這良辰美景，這俊秀佳人，本該是曲有誤，周郎顧的浪漫光景，此刻的周郎和樂者卻一個麵無表情，一個惴惴不安。

“你是誰？”夜雲舒眉頭微蹙。

淺羽如釋重負，終於不再是上來就動刀了，看來買古琴的靈石沒白花。

接下來看她使出看了十幾年電視劇積累的演技，穩住夜雲舒。

“奴婢淺羽，原是神域帝國西疆商賈人家出身，後家父被歹人所害，奴婢也流落至天山。奴婢聽聞大人素來睡眠不佳，想著既然大人不肯留奴婢性命，至少在死前能用家鄉的安神曲幫大人一次也是好的。”

這自然不是淺羽家鄉的安神曲，而是夜雲舒家鄉的。

原著裏夜雲舒的母親亞蘭韻，是神域帝國亞蘭家族的嫡女，不僅靈力天賦出眾，一把冰霜劍直接冰封十裏，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惜紅顏薄命，在夜雲舒來天山前就去世了。

夜雲舒幼年時，其母經常為他彈琴，伴他入睡，可以說這是唯一刻在夜雲舒骨子裏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