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便可與您畫押定契,您想想,即便是明年我真沒能種好田而虧了您的租,往後也總會設法還上的,有這契約在手,但凡我還有口氣,這賬我都賴不掉您的。即便是我沒了,總歸還有那幾個孩子,我們世世代代為鄉鄰的,總也不至於欠上您這一年的地租幾輩子,您說呢?況且,您若是將那些零散的地塊整租給我,也省去了挨戶收租的麻煩不是?”符颯在田員外還沒緩過來的時候,又加了把柴。
這村裏人種田交租向來都是默守陳規,沒什麼人會想到契約這種東西,也正是因此,田遼也沒少在收租的事情上費過心,自然也是有過一些損失的。
如今聽著符颯同自己不卑不亢地談到這些,田遼在不知不覺間便已開始認同了她的觀點,逐漸也覺得將地租給她有百利而無一弊,而忘記了麵前的女人說到底也隻是在“空手套白狼”罷了。
“那...就讓你試上一年?”田遼在符颯滔滔不絕的論述中終於打了白旗,吩咐吳嬸去找來了紙筆。
穿來這裏之前在多家集團擔任高級法律顧問的符颯對於這樣的協議自然是手到擒來的,不多時就擬好了一份雙方都十分滿意的租地契約,成功地將田遼名下靠近勻山的二十畝地租了下來。那些地原本也是在村裏人不喜的偏僻地段,她整個包圓之後,把自己原本租著的幾畝上好的肥田讓了出來,勻給別家,如此倒也不會招致其他租戶的不滿。
田遼看著龍飛鳳舞簽好了字的符颯目瞪口呆,這村裏除了他以外,並無一人上過鄉塾,她是怎麼會寫字的?
看著一臉不解的田遼和公爹耿漳,符颯明白他們的驚訝,但她並不打算隱瞞下去,畢竟往後的日子還長,她總不能處處藏鋒斂銳。
“我在娘家時是看過些書的,前陣子自己練了練,學得還成。”符颯解釋得雲淡風輕,卻難以使人信服,這字跡這文筆哪兒是“看過些書,練了練”就能練成的?
但這不是重點,所以無人深究。倒是耿漳再看著她的時候,眼神中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拿著契約回到家裏,符颯便召開了一次家庭會議。
“二十畝地?”學文“騰”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眼下就三四畝地已經種得吃力了,二十畝地,就是把以落也算上,這地也種不完!”
他就說這後娘怎麼就轉了性子開始對他們好了,果然是藏著後手呢,敢情是打算把他們幾個都當牛做馬地使喚呢?
符颯看出了學文的擔憂,卻也不急著解釋,倒是耿漳聽不下去了,在台階上磕了磕煙鬥,重重地咳了一聲,學文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蹙著眉重新坐下了。
“你娘自有她的打算,她話都還沒有說完,你搶什麼話?”耿漳的語氣有些嚴厲。
學文聽到耿漳的話,再想想這些天來符颯對自己和妹妹們的態度,也覺得自己的猜測有些過分了,當下便垂了頭,不再說話。
“這田,你們肯定也是要種的,”就這家的條件,符颯可沒打算把這幾個孩子慣成公子哥兒嬌小姐,“但也不會讓你們全種,咱們自家人還是按原來的畝數來種,其餘的,我自會找人來種。”
學文證實了自己的揣度是冤枉了她,心中略略有些不安和內疚,卻立時又詫異了起來,找人幫種不得要工錢麼?自己家裏是什麼條件,哪裏還能雇得起人呢?
但這次,他沒再說話。隱隱約約地,他覺得“她”的話是可信的,她應該是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