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颯看著懷中的這個孩子,又看看眼前桌子上那自己都難以下咽的野菜羹和圍坐著的兩個孩子,心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學文,你帶以落,學藍,放下碗跟我來。”符颯將以落交給學文,站起身來。
學藍一驚,幾乎又要結巴起來了。
“娘,我,我錯了,我不該吃這麼快的,娘跟落落還沒吃,我不吃,不吃了......”
學藍的眼睛很大,此刻看著符颯的眼神如同一隻受驚的鹿,不由得便使原本想再高冷些的符颯心軟了下來。
“我沒有怪你,這點稀粥哪能吃得飽人,來幫我打個下手,今天吃點好的。”
不僅是學藍和學文,就連聽懂了話的以落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不年不節的時候,家裏不都是吃這個嗎?怎麼今天突然就要改善起來了?
驚訝歸驚訝,學藍到底是個伶俐的,答應了一聲便急忙站起身來走到了符颯身邊。
符颯看看她,說:“你把牆角那埋著的胡蔥挖幾棵出來,再到堂屋去把桌下的雞蛋拿來幾個,咱們晚上包餃耳吃。”
餃耳!
耿學文的下巴都快要落到在他懷中玩耍的以落頭頂了。
往年除了年節時那一次,什麼時候能吃得上一頓餃耳?眼下盡管隻是雞蛋餡料的,比不得噴香流油的豬肉餡,卻也是極為難得的了。
這個向來摳摳索索善於計較的後娘,是怎麼了?
符颯也不管院裏的人什麼表情,兀自轉身進了灶間,掀開麵缸看看快見了底的那點白麵,終究是舀了一些之後,又兌進去一些雜麵才開始和起來。
學藍很快摘幹淨胡蔥拿了進來,待符颯切好了蔥調好了餡,又把雞蛋過了些油炒成了金黃色加進餡中,耿家三兄妹才真的相信,他們的後娘這是要做餃耳給他們吃,是每個人都有份的!
幾人很快洗了手重新圍坐一起,各自忙活起來。
學藍擀皮,學文和符颯一起包,以落幫不上忙,卻也不添亂,自己在院裏蹲著看即將冬眠的蟻群忙碌屯糧。
直到餃耳煮好,學藍還像是在夢中一般。
“學文,這一碗給你爺爺送去。”符颯知道原主還有一位年邁的公公,這難得的美食必然不能獨享。
學文已經顧不得驚訝了,答應了一聲接了碗就要出去。
“送到了別耽擱,快些回來吃,餃耳放涼了就不好吃了。”符颯一麵叮囑著,一麵把盛出來的熱餃耳往外麵桌上擺著,學文答應著離去之後,又把學文那一碗扣起來,這才走出灶間。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先前端出去的幾盤還分毫未動地擺在原地。
“你們怎麼不吃?”符颯很驚訝。
“我們等娘一起吃。”學藍仰起臉看著符颯,滿是期待和歡喜,而一旁的以落不說話也跟著點點頭。
符颯心頭一熱,她看得出來,這兩個孩子早已是垂涎欲滴了,卻還是忍著饞意等著自己。
走過去將餃耳往學藍麵前推了推,看著她從猶豫到終於放開了去吃,又夾了幾個到以落麵前的碗裏,符颯才開始品嘗了自己的手藝。
口味還不錯,好在自己平日裏也偶爾下廚,不然這時候恐怕真是要欲哭無淚了。
吃到快一半時,學文才回來,符颯起身去把灶間放著的餃耳熱了熱,才端出來給他。
學文看著熱氣騰騰的餃耳,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沒開口,隻是雙手接過了碗坐下吃了起來。
許是因為許久未曾嘗過這麼美味的食物的原因,這一餐飯的速度奇快。
飯後,學藍和學文爭著洗碗,符颯也未過多阻攔,她這時候還有滿腹的心事需要化解,並沒有太多心情做這些零碎。
繞著這個“家”完整走了一圈,符颯的心又沉了沉。
原主嫁進來的這個家,真可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了,除了這房子修葺得還算結實之外,屋裏屋外再找不出點像樣的家具了。
灶間連同堂屋角落裏藏著的那點吃食,滿打滿算也就是能撐個把月,等到最熬人的冬天到來時,隻怕是連老鼠都要餓死在這裏。
幾個孩子身上的衣物,一看就是別人穿剩下來的,雖也不算十分突兀,到底不太合身。
而原主自己的那些衣物,也甚少見幾件能上得了台麵的,唯有一件拿得出手的,想必也是原主平日極為珍視舍不得穿的。
而那個不知是負心還是死了的男人的衣物也好不到哪裏去,數量極少不說,僅剩的幾件也是補丁摞著補丁,想來是在離家時把景況稍好些的衣物都帶走了。
這麼看來,他倒真像是有預謀的離家出走了。
符颯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詛咒。
這男人要是還在,自己此刻也不至於為了這個家庭接下來的生計犯難。
隻是,他若是還在,自己就得要對著一個陌生男人稱呼夫君並與他生活在同一片屋簷下,那隻怕比眼前的困窘還要可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