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輕輕摩挲著指印，又走到窗邊透過窗縫朝外張望，隻見西廂房裏的燭火還亮著，窗欞中隱約透出個模糊的影子，正坐在燈下讀書。

眼看下半年就要秋闈了，她知道趙北熙今年是要去參加秋闈的，這也是趙氏一直以來對他的期許。

想起上一世她恰好在秋闈前進了宮，所以對趙北熙的考試情況不大了解，但她知道趙北熙在秋闈後不久也以太監的身份進了宮。

她不明白，他明明可以靠參加科舉走上仕途，為何最後卻選擇以太監的身份進宮。

那時候他們雖然共同生活在宮裏，卻是沒有任何交集，連偶爾路上遇見，趙北熙也如普通宮人一般，跪在道邊行禮，直到她成了親，而他也羽翼漸豐，有了自己的勢力。

趙北熙最終隻用了三年時間，便得到了明惠帝的信任，成了宮裏權勢滔天的太監總管，而且還被冠上了暴戾的名頭。

據說被他殺掉的無辜宮人，將冷宮中的一口廢井都填滿了，所以宮中幾乎人人聞之色變。

那時候坊間流傳趙北熙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提起他的名字甚至還有治小兒夜啼的功效......，所以沈淩雪其實是有些懼怕他的。

折騰了大半宿，等沈淩雪脫下衣裳準備睡覺時，外麵已經隱約可聞雞鳴聲了。

但她剛沾著床鋪，便條件反射般跳了起來。

拉開被子一看，床上的被褥中竟然全都是汙泥，而且還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腐臭味。

沈淩雪頓時呆住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來，自己走出院子的時候，馮翠翠與賀豔正站在自己屋子門口，莫非是她們動的手腳？

她覺得馮翠翠的嫌疑更大一些，畢竟上一世她就不斷給自己找麻煩。

但此刻深更半夜，她也沒辦法找上門去問個清楚，當下隻得忍氣吞聲，看了看另一邊外祖母的床鋪，終是抵擋不住困意走過去躺在了上麵。

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她總是反複做一個夢，夢裏駙馬蘇安成手拿一把閃著寒光的利劍，冷笑著刺入她的胸膛，她驚訝看著自己傷口中的鮮血噴湧而出，目之所及皆是大紅色，就在她意識逐漸模糊之際，隻聽一旁有人喊了聲：“不要！”

然後便感覺有個人緊緊抱住了自己，而每當她要看清那人容貌的時候，便會莫名其妙驚醒過來。

翌日，天還未亮，幾乎一夜未睡的沈淩雪便早早起身，穿好衣裳頂著兩個烏眼圈去廚房燒水做飯。

這些事情她原本是不會做的，外祖母在時，從來舍不得她去做這些粗活，而進宮後，這些事情自是無需她親自操勞的。

但是下嫁給駙馬蘇安成後，她為了博駙馬好感，便跟著身邊的嬤嬤學了下廚的手藝，還親自去為駙馬打掃書房。

然而蘇安成對她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直到最後，她才知道，原來蘇安成早就已經有了意中人，娶她不過是另有所圖罷了。

等燒完熱水，又做好早食，天才麻麻亮了起來。

沈淩雪站在屋簷下，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昨夜下了一夜小雨，早起雨停了，但是似乎比昨日更冷了些，連那些剛剛冒出頭的嫩綠小芽苗兒也蔫蔫地耷拉了腦袋。

她忍不住將身上的舊夾襖緊了緊，把凍得通紅的雙手搓了搓攏在袖中。

此時突然聽見院門外傳來敲門聲，沈淩雪有些驚訝，怎麼這麼早就有人上門？

她本不想開門，又怕是裏正派人來找趙北熙的，萬一耽誤了正事，恐怕那位又要發脾氣了。

想到昨夜被他掐住脖子，沈淩雪忍不住一個激靈，伸手撫了撫自己柔嫩的脖頸，趕緊跑去開門了。

沒想到門外站著的竟是馮翠翠，隻見她依舊穿著昨日那身簇新的湖藍色夾襖，麵上略施脂粉，手臂上挎著一個小竹籃子。

見是沈淩雪來開的門，她上揚的嘴角立刻耷了下來，狠狠瞪她一眼，伸出手想要將她推開。

沈淩雪眼底掠過一絲嫌惡，擋開她的手，揚起峨眉淡淡道：“馮娘子真是好教養！昨日無緣無故往我床榻上倒汙泥的可是你不是？”

馮翠翠見自己被攔在門外，有些惱怒，她知道沈淩雪性子粗野不說，還總是喜歡惹事生非，村裏人都不喜歡她，所以立刻反駁道：“你這樣的人，便如那汙泥一般又臭又令人作嘔，自然是隻配睡在汙泥裏了。”

沈淩雪原本心中有氣，聞言也來不及細想，抬起手便朝著馮翠翠臉上打了一巴掌，卻見馮翠翠並不躲閃，隻趁勢捂住臉，作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眼神中卻隱隱透出幸災樂禍的神情。

沈淩雪微微有些狐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還沒來得及回頭，便聽見身後傳來厲聲嗬斥：“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