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走後,趙北熙又將合葬墓修葺了一番,從自己衣襟上撕下一塊布,將石碑仔仔細細擦洗幹淨,這才整理衣冠,跪在墓前恭恭敬敬磕了幾個頭。
他起身整理衣袍,不經意瞥見一旁依舊昏迷不醒的沈淩雪,微微蹙起了眉頭,走到她身邊蹲下,伸出兩根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後將手放在她手腕上,暗暗催動內力。
不多時,他鬆開手,淡淡往身後瞥了一眼,隱約看見個黑影一閃而過,他忙提氣縱身追了過去。
春夜多雨,又過了一陣子,天空突然下起小雨,雨水透過樹枝間的縫隙滴落在沈淩雪臉上,終於將她從昏迷中喚醒過來。
沈淩雪緩緩撐起身子,伸手抹掉臉上的雨水,借著昏暗光線打量四周,終於看清楚自己眼下的處境。
她自然而然想到,自己應該是被趙北熙丟棄在這山坡上了。
此時她除了趙家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若是不能回到趙家,那隻能在山野間流浪,她根本就沒有在野外生存的能力,能不能熬到宮裏來人接她還是個未知數。
正胡思亂想,遠處突然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野獸的嚎叫聲,沈淩雪不由打了個哆嗦,說來也怪,現在正是初春時節,天氣乍暖還寒,但她卻覺得全身有股淡淡的暖意,力氣也恢複了不少。
她知道自己呆在這裏不安全,若是一旦有野獸出沒,那自己肯定是必死無疑,雖然之前她想留在墓中陪吳老太太和趙氏,但是此刻冷靜下來,她又想起自己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沒做完,她還不能死。
沈淩雪走到墓前,跪下重重磕了幾個響頭,流淚道:“外祖母,娘,是雪兒不孝,害你們早早亡故,雪兒不求你們原諒,但現在還有重要事情尚未完成,待雪兒將事情做完,一定以死謝罪!”
然後她站起身,朝著山下走去。
回到趙家已接近子時,她試探著推了推院門,門竟然開著,她心頭一喜,忙走了進去,院子裏烏漆麻黑空無一人,連趙北熙住的西廂房裏也是漆黑一片,不像是有人在的樣子。
沈淩雪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畢竟是剛辦過喪事的地方,似乎顯得比往日陰森些,她心中莫名有些忐忑。
躡手躡腳走到西廂房門口,耳朵貼著門板聽了聽,屋內一點動靜也沒有,躊躇片刻,終是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敲門:“北......趙公子,趙公子!”
以前她都是喚趙北熙哥哥的,而如今趙北熙不願意讓她叫哥哥了,她倒也能理解,畢竟自己做錯了這麼大的事情,也沒臉再叫他哥哥了。
半晌,屋內依舊是毫無動靜,沈淩雪終是忍不住了,伸手推開房門,屋內闔寂無聲。
她摸索著將油燈點著,然後看了看床榻,被衾整齊,上麵沒有絲毫睡過的痕跡。
她忍不住歎了口氣,心中又是擔心又是狐疑。
呆坐片刻後,她突然嗅到一股飯菜的香味,立刻起身尋找,竟發現牆角的桌案上擺著幾盤未曾動過筷的菜肴,這才想起今日馮翠翠與賀豔來為趙北熙做吃食,看來趙北熙一直未曾回來過。
沈淩雪此時早已餓得快要昏過去了,她勉強撐著桌角站立,看著桌上的飯菜,忍不住直咽口水,思忖了片刻,終是耐不住饑餓,拿起飯碗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雖然隻是早已涼透的粗茶淡飯,比不得宮裏的飯菜,她卻吃得格外香甜。
所幸菜做得多,自己飯量又不大,她拿著筷子將剩的菜撥拉幾下,盤子裏的菜就好像未曾動過一般。
用過飯,沈淩雪又打著飽嗝去灶屋燒水沐浴。
坐在浴桶裏,她才來得及將自己重生後的事情細細理了一遍,隨即迅速在心中做了個決定:這一世若想好好活著,她必須要抱住趙北熙這根粗粗的大腿才是!
上一世,她與趙北熙關係破裂後,又被村子裏的人所嫌棄,最後為了退親,還狠狠羞辱了趙北熙一番。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她進宮後沒多久趙北熙便也陰差陽錯以太監的身份進了宮,後又因救駕有功,直接從打掃庭院的小太監被明惠帝提拔到身邊伺候。
後來更是成了明惠帝身邊最得寵的宮人,連皇後也不得不給他幾分薄麵。
沈淩雪猶記得上一世趙北熙沒少與她和駙馬作對,倘若不是明惠帝有心護著,她公主的地位怕是也保不住。
這一世,她至少要在進宮前對趙北熙客氣一些,隻要他進宮後不再與她作對便是。
剛想到此處,門外突然傳來響動,沈淩雪心中一驚,慌忙起身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