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果不其然，早朝過後，聖人將於重陽節賜宴曲江池一事傳遍了內廷。

“往年賜宴曲江池都是光祿寺操辦的，今年該也沒咱們尚食局什麼事。”

“明兒個待在宮裏，不能一睹曲江賜宴，實在是有些遺憾。”

小宮女們不想幹端茶倒酒的活，但很想去看看聲名在外的曲江賜宴什麼樣！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兒？

穆與棠板著臉訓道：“今天司醞房不忙，你們這些個也甭聚在一起說東扯西的，要麼去司膳房燒火洗菜，要麼去司藥房幫忙熬藥，沒的讓人說閑話。”

“穆司醞，咱們司醞房忙的時候，也不見別人來幫忙。怎麼司醞房才閑一點，就要去給別人幫忙？”劉掌醞嘟著嘴辨道。

私底下，穆與棠跟下麵的女官和小宮女打成一片，從不疾言厲色。可是，當著這麼多小宮女的麵駁了她的麵子，往後她還怎麼管司醞房？

“劉掌醞，柳尚食常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咱們做女官的，不管幾品，都要做好表率。本來都是內廷的姐妹，你忙的時候我幫下忙，我忙的時候你搭把手，和和氣氣的，多好。若是個個都推三阻四不肯幫忙，以後司醞房出了什麼事，休要怪別人袖手旁觀了！”

“穆司醞所言極是，尚食局下管的四司，理應互相幫扶。”

柳尚食踏進司醞房，給穆與棠打了幫腔。

劉掌醞臉上掛不住，微微行了個福禮，“柳尚食，那我這就帶著她們去幹活。”

“慢著！”

柳尚食陡然抬高音調，嚇得劉掌醞和小宮女們惶惶不安。

“柳尚食，您還有何吩咐？”劉掌醞強作鎮定，臉一陣紅一陣白。

柳尚食張嘴安排，“聖人開明，明兒個重陽節曲江賜宴，不僅宴請文武百官，後宮的嬪妃們也可以去。因此，除了留一小撮人管皇後娘娘和奶媽們的飲食，其餘人都要去曲江伺候貴人們。”

“柳尚食，那我們司醞房要備好聖人和各宮娘娘們喝的酒？”穆與棠柔聲問。

“那是自然。”柳尚食頷了頷首，又道：“司醞房準備好了明日要飲用的酒，便去司膳房幫忙，不得偷懶。須知尚食局四司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謹遵柳尚食教誨。”女官和小宮女們齊聲答道。

待柳尚食走後，穆與棠便開始安排小宮女們清洗酒壺與酒盅等。

劉掌醞問：“穆司醞，明兒個要備什麼酒？”

“往年重陽節，聖人和各宮娘娘都是喝菊花酒和茱萸酒，像梨花春、桂花醑、石榴酒、五雲漿等酒，也是各宮娘娘們的心頭好。為免娘娘們興致高漲指名要某種酒，這些酒也得備一些。”

穆與棠親自盯著下屬們取酒，直至晌午才去問明大宦官，宮廷酒與酒器等皆是禦製的，怕有江洋大盜竊取，明早安排馬車送去。

因時間寬裕，司醞房分內事辦完了，她把小宮女們派去給其他司幫忙，像司膳房為了表示感謝，給宮女們加了餐；司苑房更是讓小宮女們嘗各種進貢水果，可謂是她們最為滿足口腹之欲的一天。

次日，便是九月初九重陽節，穆與棠雞鳴即起，親自監督小宦官們把一壇壇酒送上馬車，再跟著馬車前去，提醒他們輕拿輕放，穩妥放好酒與各種酒器。

辰時二刻，朝陽初升，紅透了半邊天。遠處的山脈，仍被雲霧籠罩。

穆與棠單手叉腰，站在曲江上遊，往遠處眺望。整條曲江蜿蜒而下，沿江的兩岸擺著一張張矮幾，鋪了一張張坐毯，宮女宦官們正把一盤盤瓜果與糕點擺在那些席上。因這些地方是預備給聖人和各種娘娘坐的，既要能賞景，又不能被那些紈絝子弟輕易看了去，便在四周圍滿了插屏。

沿著曲江上遊往下，是留給文武百官們坐的，像三品以上的高官，每人一席，菜肴瓜果點心等較為豐盛；三品以下的本地官員，或兩人共一席，或四五人共一席，不一而足。總之，地位越高，吃的東西越好，座次越好越寬敞！

到了曲江下半段，則是黎民百姓們忙著紮帳篷，一則全家登高過重陽，二則看看文武百官吃的什麼菜色，各宮娘娘們如何貌美。其實，被插屏遮得嚴實，從下往上看，能看得見什麼？頂多是湊熱鬧罷了。

穆與棠賞完秋景，與其他女官們一起檢查每一桌宴席是否有錯漏。

“胡餅！剛出爐的胡餅！”

“皮薄餡大的包子！賣包子！”

“油餅，好吃的油餅！”

挑著爐子或趕著牛車來賣吃食的人，大聲叫賣。

這些宮女內宦們天沒亮就來準備宴席，本不覺得餓，一聽到各種叫賣聲，聞著各種香味，不由得饞了，紛紛自掏腰包買吃食。

穆與棠也不能免俗，買了些吃的墊肚子。

蘇荷吃得一臉滿足，指著下遊那一堆人，“穆司醞，你瞧下遊那些賣花郎，除了黃菊花，怎麼還有紅的？是芍藥還是牡丹？”

“離得這麼遠，我哪裏看得清楚？不過，聽說長安城有些厲害的花匠，隆冬也能令牡丹盛放，還能種出各種極不尋常的花色。”穆與棠言語中滿是對花匠們的敬重。

“要是賣花郎過來賣，我也要買兩朵戴戴。”

“待宴席結束，還怕沒機會麼？”

及至日頭當空，鑼鼓喧天，胡樂節奏明快，樂聲由遠及近，文武百官們簇擁著聖人的鑾駕而來，各宮娘娘們的馬車在後，惹得曲江上上下下成千上萬人激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