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yi~san

我們找到念安時，她正站在樓頂。

瘦弱的身子搖搖欲墜。

她說，“程老師，我想去過永遠安然自在的生活了。”

認識念安，是我研究生剛畢業做班主任的第一年。

念安是在高一下學期轉學進來的，那時我已經帶了這個班級一個學期。

校長特意把我喊到辦公室，說新轉來的學生性格可能有點問題，從初中起就轉了好多學校，說要辛苦我關照她了。

他剛說完，就有人敲門進來了。

一個穿著不俗的女人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低著頭的女孩。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念安。

她很瘦，下巴尖尖的，手臂和腿都很纖細，皮膚甚至還有些病態的蒼白。

那個女人在校長跟她介紹完我之後，很熱情地走到我麵前，緊緊地握.住我的雙手，說：“程老師，麻煩你了，我家女兒不太愛說話，希望你能多多關照她一點啊。”

我連忙道：“我會的我會的，您不用擔心。”

這時她又把一直站在身後絞著手指的念安拉到我跟前，說：“晚晚，以後要聽程老師的話，不要和同學鬧矛盾，聽到沒？”

念安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始終低著頭，沉默不語。

最後她的媽媽賠著笑，“這孩子，總是這樣！總之拜托你了程老師。”我卻眼尖地發現她暗暗擰了一把念安的手臂。

感覺到疼的念安終於抬起了頭，那一瞬間，我在她漆黑的眼睛裏看見了恐懼，但很快消失不見，轉而替代的是空洞。我從沒見過一個孩子會有這樣的眼神。

我見狀輕輕拍了拍念安的肩，道：“你先去教室吧，有什麼事都可以跟老師說。”

念安和她媽媽走後，校長歎了口氣道：“這段時間要辛苦你了啊，小程。”

第一次知道念安這個名字，是在開學第一節課之後。

開學第一節課照例是與同學們聊新學期的計劃，我給每個人都發了表格，各自填上新學期的計劃和心願。

收齊表格核對了班級名單後，我突然發現少了林晏晚的表格，卻多了一張署名“念安”的。

我把她叫來了辦公室，問這是否是她的表格。

她點了點頭。

我問：“晏晚，為什麼要叫‘念安’啊？”

她低著頭，額間的碎發遮住了她的眼睛，過了一會兒她說：“原來的名字筆畫太多，麻煩。”

很顯然這並不是一個合理的理由，但我也沒有追問。

念安寫的新學期計劃隻有幾個字。

“讓媽媽為我感到驕傲。”

想必是媽媽對她抱了很大的期望。

讓她回去前，我說：“念安，希望你能實現你的心願。”

念安性格孤僻，有不少任課老師跟我抱怨請她起來回答問題時她都站著不說話，在我跟他們解釋她可能性格有點缺陷後，他們都歎了口氣，似乎很不理解的樣子。

課間路過教室，我也時常看見念安呆呆地望著窗外，她不合群，不和其他同學一樣會在課間紮著堆，吵吵鬧鬧。

我又一次私下找來了念安，我說她或許可以試著和同學相處一下。

她突然開口問我：“程老師，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怪人？”

她的問題讓我很訝異。

我說：“我不覺得你是怪人呀，我想和你做朋友，你願意嗎？”

聞言她抬起頭看著我，也是很驚訝的樣子。

我發覺這樣的交流方式似乎有點作用，於是我小心地拉起她的一隻手。她的手冰冰的，被我握.住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她的身子微微地顫了下。

“可是我媽媽不讓我交朋友。”

我疑惑，那天見到她媽媽的時候，不覺得她媽媽像是這樣的人啊。

我對她笑笑，道：“沒事，就當做是我們的小秘密，不告訴你媽媽，好嗎？”

她的身體放鬆下來，輕輕回握了我的手，說：“好。”

等她走後，我想我有必要找她的媽媽聊聊了。

我給林母發了vx，淺問了一下她之前的情況，我想起她剛開學時說讓念安不要再和同學鬧矛盾，就問了一嘴。

過了很久，林母才回複我。

她說念安初中時性格就很差，不愛交朋友，還經常和同學吵架，有一回她把班裏一個女同學的臉都弄花了，林母賠了醫藥費又各種賠罪，可學校領導卻說念安性格不穩定，像一顆定時炸彈，就把她勸退了，後麵轉學的原因也大多如此。

不愛交朋友，吵架，欺負同學......這怎麼都不太像我看到的念安。

而念安卻說是她媽媽不讓她交朋友的。

所以這究竟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