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前段時間沉迷上玩羊了個羊,休息玩、吃飯玩、上廁所玩,甚至熬夜去玩。
一開始,我以為她隻是單純的玩上頭了而已,等到她發現自己根本過不去關卡、或者終於被算法讓她通關一次,她就會放棄了。
直至近日我給女兒繳納住院費的時候,才注意到銀行卡裏巨額金錢波動。
她根本不是在玩遊戲,她是在被遊戲玩,不知不覺就沉入了網絡上的騙局......
1
張翠蘭,我老婆,80後,和我在一起走過二十多年的風風雨雨,她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再清楚不過。
羊了個羊這款小遊戲,是女兒住院前告訴我們的。
我和張翠蘭都試著玩了一段時間,很快我就發現,通關與否和操作無關,勝率都是開發設計者卡死了的。反複玩這款遊戲,根本就是在刷概率,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張翠蘭向來就對遊戲不感冒,當初我傳奇的時候,她還老說我玩物喪誌。
但一碰到羊了個羊,她遊戲癮比我還大。我沒少拿這事調侃或者諷刺她,連開發者設計師在戲耍你都不知道——但張翠蘭總是神秘一笑,說這款遊戲大有講究。
能有什麼講究?不就是連連看加消消樂的結合版嗎?
我懶得過多詢問,要操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人到中年不如狗,真的是上有老下有小,壓力比山還要大。
別的瑣事暫且不提,光女兒住院這件事,就足夠讓我焦頭爛額了。前段時間她查出了淋巴瘤,現在正在進行化療。
醫生說是有效果,情況比較樂觀。但女兒的模樣日漸憔悴,頭發掉光了,整個人一點生氣都沒有,我實在看不出哪裏有效果,心裏也樂觀不起來。
女兒倒是很堅強,經常勸我們開心一點,每次去見她,我都強打精神。倒是張翠蘭越來越魔怔了,去給女兒送飯、看望女兒,都在那玩羊了個羊。
我忍不住勸老婆收斂一點,好聲好氣說道:“這遊戲真有這麼好玩?你女兒不比這遊戲重要?它就是騙人的,網上都說了,設計師把通關率限死了,隻有百分之零點二還是百分之零點一來著,反正玩著沒意義,還沒意思......”
張翠蘭農村出身的,平時最聽不得我說她不是。我話都還沒說完,張翠蘭就瞪起了眼,湊到我旁邊,給我展示她的遊戲頁麵,說道:“網上說的你也信?怎麼就把通關率限死了?我一天就能通關一次呢!你看看,這都是我的皮膚,我還加入城市羊群了呢!”
我仔細一看,還真是這樣。張翠蘭已經有了練習生羊、豬八戒羊、麵包羊、白娘子羊......如果通關率隻有百分之零點二,那張翠蘭就是不吃不喝不停的玩,也不可能通關這麼多次。
網上真的是謠傳?難道設計師沒有限製通關率?
當時我一度懷疑是自己的智商問題,就連張翠蘭都能輕而易舉的每日通關,我憑什麼就不行?
後來我才知道,這其實是一個陷阱。
“城市加入的羊群越多,城市排名越高。我們這不得給自己的城市加把油,把它的排名升上去?我賬號每日通關已經達成了,所以隻能借你賬號玩了。”
張翠蘭說這話的時候,聽起來沒什麼毛病,當時我也沒起什麼疑心,就把自己的手機給她了。
沒想到,晚上我打開手機一看,我的抖音和微信裏羊了個羊小程序都通關了,係統還提示我獲得了兩個皮膚,一個是蝸牛羊、一個是白雪公主羊。
這麼厲害?
說實話,我工作忙碌了一天,確實想要放鬆一下。於是我借朋友的號,玩了幾個小時,怎麼都玩不過去,向四周朋友問了一圈,他們玩一個多月了,誰都沒能通關。
我這才送了口氣,原來第二關過不去才是常態。像張翠蘭一天通關好幾次的,才是異於常人,她肯定有什麼訣竅。
於是我向張翠蘭請教玩羊了個羊的秘訣,但她依舊神神秘秘的,怎麼問都不說。問煩了,她直接把我關房門外麵。
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一個遊戲而已,幹嘛那麼較真?而且張翠蘭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分享欲也特別旺盛,典型的中年大媽,一知道點什麼,立馬就咋咋呼呼。
如果真有什麼通關秘籍,根本不用我問,張翠蘭就會主動向我炫耀,托盤而出。
2
懷揣著這樣的疑惑,我貼著房門,偷聽張翠蘭在幹什麼。一開始還隻是遊戲那魔性的bgm,十幾分鐘後,張翠蘭好像接了一通電話,和別人說著什麼。
我依稀聽到了隻言片語:
‘任務達成......交貨......接單子......收款......翻倍......’
這些話聽著可不像是正常交流,我輕輕敲了敲房門,說道:“翠蘭啊,我不問了,你倒是開門啊!我明天還要起早床上班呢,要睡了!”
房間裏的通話聲戛然而止,隔了五六秒,張翠蘭打開了門。我狐疑的看著她,張翠蘭也不看我眼睛,嘴裏念叨著困了困了,然後躺上了床。
雖然心裏有懷疑,但畢竟年齡放在這裏,夫妻相處已經知道給對方留一點隱私了。既然張翠蘭不願意說,我也就沒有追問,也跟著躺上床睡覺。
入睡後,在沉沉的夢中,我夢到自己變成了一隻待宰的肥羊,幾個屠夫把我和張翠蘭當成了‘韭菜’,就等湊齊第三個肥羊,就能一起‘消’掉......很快,第三個肥羊出現了,竟然是我的女兒!
屠夫們把我們三個拉在一個槽位裏,高高的舉起了屠刀,猛地揮下!
我一下子就從夢中驚醒了,牆上的掛鐘顯示時間是兩點半,旁邊被子裏傳出昏暗的光。我輕輕地轉頭一看,隻見張翠蘭窩在被子裏,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點著,她竟然還在玩羊了個羊!
我一把拿走她的手機,問道:“你幹什麼?幾點鐘了還玩?”
張翠蘭轉過頭,頓時嚇了我一跳,隻見她滿眼血絲,瞪大了眼,像是上癮發作了一樣,大叫著從我手中搶過手機:
“別打擾我!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隻能叮囑了一句‘你自己注意休息時間’,就閉眼繼續睡覺。但這一晚睡得並不安寧,我時不時做噩夢,
第二天清晨,張翠蘭做早飯的時候,手機放在一旁。我趁她不注意,打開手機翻了翻聊天記錄,什麼異常都沒找到。
真奇怪。
而且這幾天也沒見張翠蘭記賬了,從結婚那會,我工資卡就是上交的,家裏一直是張翠蘭管賬。我在吃飯的時候問起這事,張翠蘭隻是說:“沒必要記了,我心裏都有數呢!”
成吧,既然她都這麼說,我也就不多問了。
上班的時候,我一直在想這事,總覺得張翠蘭有哪裏怪怪的,卻又一直說不上來。下班回家前,我去了一趟醫院,想去看看女兒。
剛路過護士站的時候,護士長攔住了我,對我說道:“程先生,您是513號病房的家屬對吧?是這樣的,病人程瑤瑤的醫藥費、化療費用和住院費用已經拖欠兩個多月了......您看什麼時候有時間結清一下?”
“拖欠兩個多月?不應該啊?”我怔愣住了,這件事一直是張翠蘭負責的,她管賬自然該由她來繳費。
家裏還是有點積蓄的,不至於醫藥費都交不上了啊!
我在醫院pos機上查了餘額,頓時驚訝的發現,家裏的積蓄竟然蒸發了一大半!兩個多月前張翠蘭還跟我按時報賬,說卡裏還有七十多萬,現在隻剩下三十多萬了!
來不及解釋,我匆匆繳納了女兒的住院費和醫藥費後,連忙去銀行查賬戶流水......這時候,我才發現,賬戶裏金額變動巨大,一下就是十萬的出賬、五萬的入賬。
幫我辦理業務的經理在旁邊看著嘖嘖稱奇,說道:“一般這種流水,在後台信息庫裏都屬於高危賬戶......不是洗錢就是刷單,一查一個準。”
“這......這應該怎麼處理?這是我和我老婆共用的銀行卡......”
說實話,我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慌了神。
“你微信或者支付寶裏還有錢吧?噢有就好,留幾個月的生活費,然後把這個賬戶暫時安全凍結,把賬戶異常原因找到,解決掉之後,再解凍賬戶,這樣就比較穩妥。”
經理的話確實在理,我就按照他所說的做。預留了生活費和女兒的住院費之後,我凍結了這張銀行卡。
“謹防電信詐騙啊,兄弟。”經理拍了拍我的肩膀,握著保溫杯回辦公室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