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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情深手足情深
木頭

第1章跟蹤我的男人

1,

對麵這個男人,自稱是我弟弟,可我根本不認識他。

我們坐在一個冷清的咖啡館角落裏,服務生帶著一點不耐煩,幾乎開始用鼻子哼氣。自我介紹叫餘正的男人把菜單往我麵前又推了推,用親昵的口吻催促說:“你別發愣了呀,人家等著呢。”

我把菜單還給服務生,“不用了,謝謝。”服務生身子一扭,離開了。

等她消失,我壓低聲音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跟著我?”

他拿起一根牙簽咬在嘴裏,將身子倚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姐,好幾年沒見了,你這樣有意思嗎?”他又指了指自己:“再仔細看看,你弟弟,我,餘政!”

他二十三四歲,平頭,圓臉,五官平平,兩條粗黑的眉毛下是一雙狼一樣的眼睛;一件臟兮兮的外套,裏麵是牛仔襯衣,在這個炎熱的南方小鎮,這個打扮十分突兀顯眼。

“我不是你姐姐。”我板著臉說,語氣堅定。

他笑起來,嘴角有點歪,身體晃了晃。

“我再說一次,我不認識你,再跟著我,我要報警了。”我惱怒地看著他。

他連續三天出現在我周圍了,有時他跟我在同一個路口,有時跟在我身後走一段。剛才,我在吃午飯的時候他來到我的桌前,說要跟我聊一聊,還說是我弟弟,找了我很久。

我想要警告他不要再跟著我了,而且大庭廣眾之下他不敢怎樣,於是,我們坐在了這裏。

服務生把咖啡送過來,他呼嚕嚕喝了一大口,搖頭晃腦地說:“你裝不認識我呢,也沒用,你叫餘瀟,我叫餘正,你是我姐,比我大兩歲,離家五年了......”他往前湊了湊,“你至於嗎,那麼生氣?!”他嘴角掛著笑意,眼睛裏寒光閃爍。

“我不認識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那你說,你老家哪兒的,父母在哪兒,家裏都有什麼人?”他氣定神閑地說,像是早就把我一切都摸透了。忽然,他的口吻又柔和了一點:“咱爸病了,媽身體也不太行了,他們很想你,我為了出來跑了很多天了......”

我沒等他說完,把包抱在胸前,站起來迅速朝門口走去。

“你出來很久了,也該回去了。”他的聲音從身後飄過來。

咖啡館很安靜,隻能聽到我慌亂地腳步聲。我知道後麵沒人,可仿佛聽到了無聲的追趕。

跑出門,站在陽光下,寒氣才逐漸消散。我仰頭看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跑,快跑啊!餘瀟!死也要跑啊!”

有個聲音在我大腦裏山呼海嘯般湧過來,像海浪一樣拍向我,我渾身無力,靠在牆上,我強撐著從包裏翻手機,想打給綿綿,我可能生病了。

有人從我的手裏,拿走了手機。

我勉強抬起頭,看到他的臉,狼一樣的眼睛正在盯著我。

2,

我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醒來,像是很老舊的招待所房間,狹窄,逼仄,另外一張單人床上亂糟糟的,有人睡過。

無論怎麼努力,我都想不起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怎麼會來到這裏,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像是一條被凍起來的魚,腦子裏一片漿糊,恐懼灌滿全身。

這種困在一個小房間裏無法逃離的噩夢,過去幾年裏我曾經做過無數次,每次都是哭著醒來。

我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腿一把,很疼,這一次不是夢。

外套和包放在椅子上,我撲過去翻了翻,錢包和手機不見了。怎麼辦?

房間裏隻有一扇很小的窗戶,玻璃灰蒙蒙的,大概許多年沒擦過了。我過去看了一眼,這大概是在四五樓的樣子;我穿好衣服和鞋子,先跑出去再說......

突然,門從外麵被打開了,進來的是餘政,他看見我驚恐的表情,好像並沒有意外,很隨意地說,“醒啦?趕緊吃早飯,待會兒有趟車。”

“為什麼我會在這兒?”我一邊問,一邊緊張地看著門,琢磨待會兒能不能跑出去。

他把早餐一袋袋打開,愣愣地看著我:“姐,你到底是醒著,還是說夢話呢?!”

“我不是你姐姐!”我抓狂了,他為什麼執意說我是他姐姐?

他開始吃東西,“你洗把臉,吃點東西,再磨蹭吃不上了啊。”

“把我手機還給我!還有錢包......”

他把早餐放下,朝我走過來,我不由自主地渾身都在顫抖。他掏出手機,劃了幾下,遞給我:“喏,你自己看吧。”

視頻裏的人是我,正在號啕大哭,說話速度很快,吐字含混,還摻雜著方言,我努力分辨,才能聽清個別詞語,“回家”、“爸爸媽媽”,不斷地乞求,“求求你,回家”。

我呆住了,怎麼可能?

“姐......你以前受過傷,還受過一點刺激,精神有點......有點毛病,你自己應該有感覺吧,你有很多記憶都沒了,想不起來自己是哪兒人,也不知道以前發生的許多事兒......”

“不,我沒病,我沒有!”我努力搖頭,心卻像石頭一樣沉到水裏,因為有些事兒他說的是對的。

“昨天有一陣你突然清醒了,認出我,要跟我回家,哭得特別厲害......我怕你後麵又忘了,就給你拍下來了。”

他左臉頰的酒窩,笑的時候眼睛裏沒有笑意,他叫餘正......有些東西在我腦子裏慢慢鬆動,似乎從沉睡中被喚醒了,難道真的是我精神有問題嗎?

我的態度緩和了些,既然不是被綁架,那就沒有危險,我衝他伸出手:“手機呢?我得給室友打個電話,她會擔心的。”

他兩手一攤:“我哪有你手機?我去買票,你在旁邊等,我回來的時候,你手機和錢包都被偷走了,你都忘了?!”

我不記得了。

“你手機借給我,我打個電話。”

餘政把手機遞過來,我盯著撥號盤半天,才意識到根本記不住綿綿的號碼。

餘政轉身又從包裏拿出來東西送到我麵前,“我昨天還沒來得及給你看,你就走了。你看看,再想想,我是不是你弟弟?!”

照片裏的人是我,穿著格子裙子站在窗前,大概隻有十七八歲,學生模樣。他又拿過來一張,是我們倆的合影,光線很暗,我化著濃妝,打扮得很性感,他也比現在年輕。

“我還有很多,你可以慢慢想。先回家吧,今天走不了,又得耽擱。回去了再想好不好?”

也許,他說的是真的?去看看,如果不是真的,我再走就是了。

我這幾年一直活得迷迷糊糊,時斷時續,有時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誰,來自哪裏?

老式公共汽車,臟兮兮,慢騰騰的。他坐在外側,我靠窗看著外麵一閃而過的風景,有些畫麵在腦海中閃過:我在街頭感覺不舒服,他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我眼前一黑......

3,

我穿著坡跟涼鞋,跟在餘政身後。到了村口,毛骨悚然的感覺油然而生。

按餘政說的,我在這個村子出生、長大,為什麼我一點熟悉感覺都沒有,隻覺得恐懼呢?

一頭長發臟兮兮的男人蹲在牆角抽煙,擠眉弄眼地道:“阿政,誰呀,這俊?!”

餘政衝他啐了一口:“我姐,餘瀟啊!”

“瀟瀟?!長變樣了啊,真俊啊!”男人站了起來,指著自己,“我,餘三兒啊!”

我完全不記得這號人物,他手舞足蹈地急切解釋著:“咱倆小時候同桌呢,小學的時候記得不......”

餘政拽著我胳膊,衝著餘三揮揮手:“我爸媽等著呢,先走了!”

胡同裏又遇到了幾個人,餘政說“我姐回來了”,我一個都不認識,他們看我的眼光也很奇怪,我仿佛還能聽到他們在悄聲議論。他們議論什麼呢?

餘政停下來,“到了。”

一對老年男女站在門口,臉上寫著比喜悅複雜的表情。他們比我想象中要老,像是一對龍蝦,佝僂著身子,臉上灰撲撲的,刻滿了皺紋,遙遠而陌生。

我無法相信這是我的父母,他們比陌生人更陌生。

父親抄著手,訥訥不語,母親衝了過來抱住我幹嚎:“你可回來了啊,這幾年把我熬死了!”幹瘦的老太太,力氣大得出奇,緊緊地抱住我,我喘氣都變得困難,想掙脫也很難。

綿綿曾經跟我說,雖然她跟媽媽關係並不好,但她每次出來打工還是會想家、想媽媽,她和媽媽總是一邊吵架一邊和好。“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媽媽,當然,也沒有不愛自己媽媽的孩子。”她又加了一句,“除非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我對眼前這個蒼老的女人,沒有絲毫親切的感覺。

進屋,他們給我夾菜,勸我多吃點,跟我說父親前幾年打工受傷,不能幹重活了;母親有糖尿病,一直在治療;餘政在縣城打工......他們沒有問我的生活怎麼樣,我聽他們三個互相聊天互相補充,感覺自己像個外人。

像個外人,這才是我熟悉的感覺。

4,

砰砰砰!

有人敲大門,門開了,有人說話,過了一會兒又歸於安靜了......我又睡過去了。

再醒時,天已經大亮了。

經過一夜睡眠,腦子清醒了很多,漸漸魂歸原位了。我問自己,按照餘政的說法,我已經離家四五年,為什麼現在突然要找我?如果我在這裏長大,為什麼他們的方言我聽不懂?平時我晚上都是11點才睡覺,為什麼昨天吃過晚飯才九點不到我就困得不行,渾身無力地睡過去了?

餘政媽走進來,“瀟瀟,你醒啦?”

我點點頭,沒說話。

“方家來人了。”她坐在了床沿上,輕輕拍著被子,像是在說一件我很了解不需要過多解釋的事情。

“誰?!”

“你婆婆家啊。昨天你才回來,今天他們就來接人......讓你在家裏多住幾天能怎麼樣?”她的口吻帶著責備,喜色卻掩飾不住。

“婆婆家?”

她看我一眼,眼神仿佛在責怪我故意裝傻,“你嫁給了方家老二玉成,忘了?!”

我搖搖頭。我竟然結過婚?!

她把我的手拿過去,輕輕地撫摸著,她的手幹巴巴得像是樹枝,輕輕劃過我的皮膚,硬戳戳的,很不舒服。

“也難怪......你摔了一次頭,腦子摔出了一點毛病,好多事兒都記不住,接不上......跟玉成結婚,你鬧了點脾氣,跑了,怎麼也找不到你。你走了以後,玉成出事兒人也沒了,老兩口就守著個傻兒春成過......”她歎氣。

“他們來幹嗎?!”

她摸了摸我的頭發,“方家怎麼樣也得留個根兒吧?春成是有點愚,但不傻,能幹活,很聽話......你給他們家留下個一男半女的,也算對得起玉成了。”

我縮在被子裏,渾身發冷。

“咱們對不起人家一次了,不能再......”

“你們是要讓我嫁給一個傻子嗎?”我把手猛然抽了回來。

“我跟你說了,他有點憨,不是傻子。”她又想要抓住我的手,被我躲開了。

我坐了起來,憤怒地看著她:“找我,就是為了逼我結婚,嫁給一個傻子?!”

她舔了舔嘴唇,不慌不忙地說:“你戶口還在方家呢,他們村要拆遷了,你命好啊......”

“我不!”我掀開被子,跑,趁還來得及。

腿還沒有落到地上,身體就被她攔腰抱住緊緊箍住。我拚命掙紮,身體卻軟綿綿的。她緊緊箍住我,沙啞冰冷的聲音響起,“你逍遙幾年了,夠本了,這回由不得你了!”

“救命啊!”我們兩個扭打在一起,如果走不了的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突然,我被人拎著衣領拽起來,臉上被“啪啪啪”連打了五六個耳光,眼前全是金星,耳朵裏嗡嗡作響,魂魄都像是被打散了......

我被狠狠地扔在床上,奄奄一息,餘政湊到我跟前,笑著說:“姐,別鬧了。該走了。”

這是我閉眼前,記得的最後一個畫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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