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是我最不願意回憶的往事......

我有過三次自殺經曆。

八歲那年，我跳進深不見底的水井，刺骨的冰涼，下墜的黑暗感，讓我很害怕。

好在爺爺及時用水桶把我拉了上來。

但在那之後，我常常會夢見自己掉進黑洞洞的深井，無力的呻吟感，刺骨的痛感將我從夢中驚醒。

十二歲，我灌下小半瓶的農藥，在醫院洗胃兩次，才算撿回一條命。

十七歲的時候，我割斷了手腕上的大動脈，那一次，我差點離開這人世。

被救醒的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臉被氧氣罩緊緊包裹住。

身旁，一個穿著白大褂，胸口別著支黑色圓珠筆的大夫冷冷的瞥了一眼我，警告道【晚送來一分鐘，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轉過頭，滾燙的淚水滑落。

1、

我是家中的獨生子，四歲那年，爸媽帶我來到了H市。

老家就業的機會很少，爸媽經常因為找工作的事吵得不可開交。爸爸很愛玩，經常不在家，甚至在外麵欠下很多貸款，媽媽在生下我後，就得了抑鬱症。

據說，媽媽原本是要跟爸爸分手的，因為懷了我，才跟爸爸結的婚。

爸媽選擇來H市，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的表舅。

我表舅在那邊讀了四年大學，畢業後，他找家裏要了些錢，就在學校外麵盤了個店，幹了不到兩年，全款買下一輛三十多萬的車。

爸媽聽說後，也動了心思，打算在表舅附近也盤下個店。當然，有這個想法的不止我爸媽，還有我的舅舅、舅媽。

舅媽是表舅的親姐姐，所以他賺了錢是第一時間聯係舅媽的。

講真的，H市的冬天真的很冷，但城市很繁華，基本一下火車就能感受到這裏和老家的不同。

夜晚的高樓閃著璀璨的光芒，仿佛插入了雲霄。迎麵吹來的風很幹，很冷，像刀子一樣，劃在臉上剜人的疼。

下了火車，爸媽查詢著地圖，打出租來到了表舅的店裏。

表舅看著剃著西瓜頭的我，做鬼臉逗著我笑，我怯生生的拽著媽媽的衣角，噗嗤的笑出了聲。

屋內，表弟陳宇涵趴在桌上玩著玩具，見我來了，手舞足蹈的來找我玩。

剛到H市，我家的店麵還在裝修，暫時不能營業。表舅就經常喊我們來他的店裏吃飯。

他店裏的廚師做飯特別香，我大口大口吃著，沒有一點吃相。

那時的我，好像還不用看大人的臉色呢。

也是後麵看到照片，我才注意到，四歲那年的我居然這麼胖！笑起來下巴的肉一層又一層，懷裏還抱著一隻特別胖的大橘貓。

2、

兩個月後，我家的店麵裝修好了，終於可以營業了，店裏的收入也如預期一樣的可觀，但爸媽卻因各種事情爭吵。

爸爸連著幾天晚上都不回來，媽媽哭得眼睛都腫了。

[媽媽......]

那晚，我站在角落，雙手拽著衣角，紅著眼眶朝媽媽走去。

媽媽紅著眼伸出手，說想抱我，可我剛走到她的麵前，她表情就變了。

【你以後別叫我媽媽，我不是你媽！】

冰冷的話從她口中說出。

我憋著的眼淚一下子就滾了下來，而媽媽就冷冷地看著我，她罵我是孽種，不該出生。

說著，她又將我推到門外，一把將門反鎖了起來。

我慌了，瘋狂的拍著玻璃門，乞求她放我進去。

我聽見周圍有卷簾門拉起來的聲音，還有一些細細碎碎的討論聲。

那一晚，是舅舅把我帶回去睡的。

第二天早上，舅舅領著我回去，他說了幾句媽媽，怪她不該把我關在門外。

媽媽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我。

舅舅走後，我看見她轉身用袖子擦掉了眼淚。

大概過了兩分鐘的樣子。

她走到我的麵前，俯下身問我。

【你......吃早飯了沒有？】

我點了點頭，看向她紅紅的眼睛，也沒說其他的。

或許是媽媽心裏愧疚，那天居然帶著我去超市，買了好多我喜歡的零食和玩具。

那時候也真是小，一些玩具和零食就讓我忘了所有煩惱。

我高興地將玩具分給了表弟。

舅媽見了非常高興，她告訴表弟，以後要向我學習，有玩具也要分享給我。

陳宇涵聽話的點點頭，他是最聽舅媽的話了。

3、

五歲那年，我和表弟被送去了同一所幼兒園。

我很喜歡去幼兒園，但表弟不喜歡，他的性格很內向，剛到幼兒園就哭著要媽媽，也不願意理幼兒園的小朋友們。

與我媽媽不同的是，舅媽很關心表弟在幼兒園裏的表現。偶爾還會帶些零食，分給幼兒園的小朋友們。

表弟學什麼都比我慢很多，老師布置的作業，我很快就能完成，但表弟卻抓破頭都不會。

舅媽每次都很耐心的教他，一遍不會教第二遍，第二遍不會再教第三遍......

隨著時間變長，我倆之間的差距越來越明顯，也時常被人拿來比較。

街頭賣燒烤的大姨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有次她脫口而出：

[這陳宇涵比他小不了幾個月，但跟他站一塊嘞，都顯得像弱智咯！]

她的本意並不是貶低表弟，隻是話從嘴裏出來變了味。

從那以後，舅舅和舅媽對我的態度也轉變了很多，他們不再說讓表弟多向我學習之類的話了，相反的，有時候見到我，還會想法子批評我。

六歲那年，我接觸了電腦和手機。

記得那是個炎夏，格外的悶熱，我洗完澡後去表舅店裏玩。

那天表舅買了一個很大的西瓜，放在一個大盆裏，用水冰著。

他店裏還有一個大學生兼職，燙著一頭卷發，有點微胖，幹完活的他坐在板凳上玩遊戲，等著開飯。

一旁，表舅抱著表弟高高拋起，把表弟逗得咯咯的大笑，舅媽在旁邊，雙手出於防備時不時的往前伸。

我跑到那個兼職身旁，他正在玩一種跑酷遊戲，手都劃得冒汗了，我很認真的看，直到他輸了，我才說道【叔叔，我也會玩這個，可以讓我玩會嗎？】

兼職打量了一眼，笑著問我【你真的會玩這個嗎？】

【嗯。】我肯定的點了點頭。

看到我認真的樣子他笑了，把沾著汗漬的手機遞給我，說道【好吧，給你玩一會，不過你玩輸了就要立馬還給我哦！】

我接過手機，熟練的點擊【開始遊戲】。

一番絲滑的操作把那兼職給看呆了，他有些吃驚的望向我表舅，用手指了指我，小聲問道【這小孩幾歲呀？】

兼職的神色引起了表舅和舅媽的好奇，他倆停下和表弟的玩耍，走到我旁邊瞅了一眼，然後，愣在了原地。

兼職再次問道【他多大了？】

表舅一臉震驚【他六歲呀！】

得知我隻有六歲後，兼職更是吃驚，他瞪大著眼睛看我，麵露出羞愧【這個記錄我玩了有半個多月，就這麼被一個小孩破了！】

晚飯前，大家圍坐在長桌旁，兼職一個勁誇我聰明。一旁，表舅把冰鎮好的西瓜抱了過來，說天氣太熱，來個餐前水果。

舅媽挑了塊大的西瓜遞給表弟，但是沒有給我拿，我就自己拿了一塊。

吃完西瓜後，晚飯也好了。飯桌上，每次都會嘮點八卦的舅媽，這天卻一句話也沒說。

那天，我爸媽忙著店裏的生意，沒有過來吃飯。

我看著表弟碗裏的雞腿很是眼饞，奈何自己夠不著，就想喊舅媽幫忙。

可舅媽沒有理我。

我以為她沒有聽見，又喊了一聲，卻遭到了她的斥責。

【這麼大了，自己不會夾菜呀？你媽沒教過你嗎？】

聽見聲音，舅舅和表舅都看向了我，他們沒有說話，也沒有幫我。

我下意識的看了眼身旁的表弟，他似乎有點炫耀的意思，撒嬌讓表舅給他夾菜，表舅二話沒說，給他夾了根雞腿。

看到這，我忍不住皺眉。明明表弟也就比我小兩個月，為什麼他吃什麼就可以讓大人夾？而我就要被罵？

有點委屈的我隻好站上板凳去夠雞腿，好不容易夾起來了，舅媽一拍我的手，又掉了下去。

【你怎麼這麼笨呀，袖子都碰到菜上麵了！】

我轉頭，迎上了舅媽嫌棄的眼神。

舅媽拽著我的胳膊，給我弄得很疼，她讓我坐到板凳上，說我沒有吃相，還說要把這件事告訴我媽。

直到把我說哭了，她這才下意識的看了眼旁邊的人。

【好啦，舅媽是跟你開玩笑的。說你是為了提醒你，你看你的袖子......嘖嘖，被你媽看見又要罵你！】

舅媽說著，抽出兩張紙給我擦袖子。

我看見兼職用很奇怪的眼神在打量她。

表舅突然摸了摸我的頭，說【浩浩，舅媽說你是為了你好，知道嗎？】

那時的我什麼都不懂，也不明白舅媽為什麼對我那樣，對於表舅敷衍式的教育，還傻乎乎的點頭。

不過，後麵發生的事，倒讓我看清了舅媽的真麵目。

那是個兒童節，學校組織朗誦表演，每個班都在排練。

但那天表弟因為舅媽沒送他上學，趴著教室生悶氣，也不參加排練。

老師安慰了幾句，見沒什麼用，隻好給舅媽打去電話。

舅媽接到電話後很快趕了過來。

表弟看到舅媽，立馬癟著嘴哭了。

舅媽抱著他，向他道歉，說今天太忙了，以後每天都會送他來幼兒園。

但即使這樣，表弟依舊哭鬧，甚至還打舅媽的臉。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說道：

[陳宇涵，你不乖！你怎麼可以打舅媽？舅媽就一天沒送你來學校，你就生氣，你看我，我媽還從來都不送我呢！]

舅媽有些不耐煩，讓我別說話。

表弟脾氣上來了很難哄，無奈之下，舅媽給他請了半天假，把他帶回了家。

放學回來，我看見媽媽沉著一張臉。

她坐在板凳上，發著呆，看見我回來，她揉了會眉心，似乎在平複著自己的情緒。

大概兩三分鐘後，她低下頭問我[你今天在學校欺負陳宇涵了？]

我聽得有些發懵，直接否認了。但媽媽不信，她說下午的時候舅媽已經把事情告訴她了，說我在學校罵了陳宇涵，把陳宇涵給氣哭了，所以上午把陳宇涵接回來了。

[不......舅媽騙人！]

我紅著眼眶告訴媽媽，明明是表弟不聽話，還打舅媽，所以我才說他的，根本不是舅媽說的那樣！

可媽媽又怎麼會相信我的話呢？她隻聽舅媽他們怎麼說，畢竟舅媽說了啥，舅舅和表舅都是一樣的說法。

他們是大人，而我隻是個孩子。

後麵的一切，好像都是從那件事開始的。我身邊那些親戚，全都以一種疏遠、嘲諷的方式對待我。就好像是我做了罪大惡極的事情，已經不能再被原諒了。

可笑的是，就連我的爸爸，也是差不多的方式對待我。

4、

那件事後，我發現舅媽來幼兒園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每次過來，她都會帶很多親手做的點心，分給幼兒園的小朋友們。

聽說她還邀請過老師上家裏吃飯，但被拒絕了。

舅媽的手藝很好，小朋友們都很喜歡吃她做的小點心，他們跟表弟也走得近了，有幾個還和表弟處成了好朋友。

舅媽時常叫他們上家裏吃飯。

也不知道從什麼開始的，那些和表弟走得近的同學，開始在班上傳我的謠言。

他們說我是小偷，我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聽來的。

巧的是，有一次班上還真有人丟東西了，丟的是五塊錢。

丟錢的女生趴在桌上哭了很久，班上的同學都說是我偷的錢，有個男生直接將我推倒在地，搶過我的書包去翻。

其他人也喊著口號支持他翻我的書包。

不過，他並沒有在我的書包裏找到錢。

可即使這樣，他們也覺得是我把錢花了，不管我說什麼，他們都認準我是賊。

後來，那個女生的錢找到了，是夾在她的課本裏，她自己給忘了。

明明是個誤會，有趣的是，有了這件事，他們反而更把我當賊了。

這件事就像個烙印一樣，不管真假，它都在我的身上留下了痕跡。

漸漸地，表弟和班上的同學越玩越好，也跟著他們一起孤立我，跟著一起罵我是賊。

除了在學校被孤立，回到家，我也猶如臭蟲般受人排斥。

舅舅和舅媽鮮少跟我說話，就算是哪天開口跟我說話了，也是在挑我的毛病，以此來諷刺我。

因為舅媽不待見我的緣故，表舅對我也開始冷淡，有時候我喊他，他會假裝聽不見，我想跟他玩，他會把我推到一邊，冷淡的說道[誰跟你玩？上一邊去。]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但一切就這樣開始了。

被孤立是種什麼感受？那種感覺輕到可怕，它好像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你，你的存在沒有意義。

記得有一次，表舅店的兼職在吃飯時聊到了我。他誇我聰明，並跟爸爸提建議，說可以給我報個興趣班什麼的培養我的特長。

但爸爸卻笑了，他說[算了吧，就是個賠錢玩意，投資他？那就是浪費錢！]

我在旁邊聽著，一句話都沒說，這種話我早聽慣了，隻是眼淚不爭氣的要跑出來。

那次，反而是舅媽在桌子上為我說了句話。

[不管怎麼樣，孩子都還小，教一教或許還能正得回來。]

舅媽的話裏多少帶著點別的意思。

長歪了的苗子才要正吧？

但爸爸並沒有反駁舅媽，反而一臉的雲淡風輕。好像我不是他的兒子一樣。

[正個屁呀！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就這個樣子羅！]

後來......我聽說，爸爸在外麵養了個女人。

5、

爸爸出軌了，媽媽是知道的，她的精神狀態也一天比一天差。

今天是媽媽的生日，爸爸卻把那個女人帶回來了。

那女人身材微胖，細長的眼睛，穿著一件黑色的緊身連衣裙，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

爸爸就這麼明目張膽的摟著她，他要跟媽媽離婚。

[薑誌忠，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同意離婚？我為什麼要成全你們？]

媽媽瞪著紅腫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我看見她蒼白的嘴唇因為憤怒而顫動著。

但爸爸的聲音很冷。【那就耗著。】

從那之後，爸爸就搬出去住了。

後來，媽媽終於忍受不了同意了離婚。不過，她有個要求，就是我歸爸爸撫養。

6、

八歲的時候，我變得沉默寡言，爸爸很少管我，有時候我放學回家，隻能吃涼了的剩飯。

媽媽剛走，那個女人就迫不及待搬了進來，我注意到她的小腹微微凸了起來。

有天晚上，我起夜上廁所，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隔壁在說話。隔壁是爸爸的房間，因為是租的房，所以隔音不太好。

[誌忠，我們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了，你什麼時候把那個給送走啊？]

是那個女人的聲音，她懷孕了，已經五個多月了。

我聽見爸爸咳嗽了兩聲，然後裏麵傳來了他的聲音。

[過幾天吧，我跟老頭子說一聲，讓他接回老家養。]

聽到這話，我整個人如墜冰窟。

我不明白，我也是他的孩子，為什麼他要把我送走？

我努力克製住眼淚，雙手卻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我不知在門外呆立了多久，直到麵前的門被打開，那女人嚇著了，用手指著我罵道。

[要死啊！這孩子，站在這一聲不作的，嚇死我了！]

她使勁拍著胸脯，還時不時的朝我翻白眼。

爸爸聽見動靜，遝著拖鞋走了出來，看見我站在門口，他眼神明顯閃過一絲厭煩，他問我[你站在這裏什麼？偷聽我跟你姨說話啊？]

說著，他拎著我的衣領，要給我送丟回屋去。我用力的掙脫，然後雙眼通紅的望向他。

[爸，你要把我送回老家？]

聽到我的話，那女人“切”的嗤笑了一聲。

爸爸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望著我。反倒是那個女人插了一嘴。

[送你回去不是很正常嘛！你留在這啊就是個累贅，我們還得管你上學、吃飯，再說了你又不是什麼好孩子，沒看到大家都不喜歡你嗎？自己什麼德行，心裏沒點數嗎？]

那女人滿嘴的惡毒，但爸爸依舊是一聲不吭，我咬緊了牙，淚水不斷的往下流。

那女人見我哭了，表情更是囂張，她雙手抱胸，冷冷的哼了一聲。

但在下一秒，她發出了慘叫聲。

7、

我一口咬在了她的大腿根上，疼得她大聲叫喚，爸爸見狀，一個巴掌落在了我的臉上。

那一巴掌可真是疼，火辣辣的滋味，在我的臉上傳來一陣一陣的灼燒感。

那個女人要我跪著，不到天亮不能回屋睡覺，爸爸就以不給我上學來威脅我，讓我跪著。

我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我無法形容當時的感受，隻知道我跪在外麵哭了一夜，他倆在屋裏睡了一夜。

一個星期後，爸爸果真開車把我送回了老家。

一路上，我沒哭也沒鬧，我看起來是麻木的。

爸爸把我丟在了老家，塞了些錢給爺爺後，急匆匆就走了。

我爺爺是個很貪財自私的人。

有天，我聽見他在屋裏打電話。

電話那頭是媽媽的聲音，她讓爺爺照顧好我，爺爺卻讓她每個月打兩千生活費給他，媽媽同意了，爺爺很高興，說我在這過得很好。

其實，我過得並不好。

我來了之後，家務活全是我一個人幹，爺爺還總心疼錢，有時候我煮飯米放多了點，都會遭到他的一頓毒打。

他喜歡撇下大掃帚的竹絲來打我，又輕巧，打人又疼，重要的是紅腫的地方消得很快。

飯也是他吃得多，我吃得少，按照他要求的量，我經常吃不飽。

看到要掛電話了，我也不知道從哪借來的膽子，一手奪過了爺爺手中的手機，我哭著告訴媽媽，我過得一點也不好，我很想她，想讓她接我回去。

但回應我的，是長時間的沉默。

直到電話那頭完全沒了聲音，我知道，電話被媽媽掛了。

我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爺爺很生氣，我差點壞了他的好事，他把我扯到外麵，撇下掃帚絲狠狠往我身上打。

剛打下去的時候身上不會泛紅，它就是後勁大，等到晚上要睡覺的時候，胳膊、小腿一道道凸起的紅印就出來了，火辣辣的脹痛。

疼到晚上很晚我才睡著。

也是那一頓打，讓我更堅定了心裏的想法。

我要等媽媽接我回去！

可......我等啊等啊，也沒見到媽媽的身影。

一個星期後，媽媽給爺爺打錢了，那天他很高興，買了好煙又買了好酒。

我不明白，媽媽為什麼要轉錢給他，她不是應該來接我的嗎？

這件事，讓我想破了腦袋。

難道媽媽還跟以前一樣，不相信我說的話，她覺得我在騙她？

想著想著，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了我的心頭。

8、

有一天，我打碎了碗，爺爺看到了非常生氣。

他連打帶踢，又撇下掃帚絲往我身上抽，疼痛的滋味遍布全身。

但我沒有哭，甚至還笑了起來。

這可把他給嚇著了。

他問我笑什麼，是不是腦袋被打壞了？

我沒有說話，轉身朝後院走去。

我走到井口邊，望向那黑洞洞的深淵，心裏不禁打了個寒顫，其實我並不想死，隻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媽媽接我回去。

我聽到身後爺爺的聲音，有些急促，又有些冷笑，像是掐準了我不敢跳。

[跳啊，你有本事就跳下去！你死了倒好，活著也是招人嫌！]

噗通！

一道冰冷的落水聲響起，他呆滯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