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賣些筐兒補貼補貼家用。”王祖梅咬了一口窩頭。

陳秋意點點頭，她一早看見院子角落裏有些大大小小的草筐子，還納悶怎會有這麼多，原來是王祖梅她們閑暇時編來賣的。

收成不好，若沒些其他的補貼，家裏也委實過得艱難，自己過來的彩禮怕也是王祖梅攢了不少年月的。

吃罷飯，高氏和王氏生怕王祖梅抓著她倆收拾碗筷，各自找了借口快快地溜了。

陳秋意起身準備收拾桌子，卻被王祖梅往裏屋一推，“今日是你倆新婚，早些歇著，這兒有我呢，你甭管了。”

一聽“新婚”兒二字，又見王祖梅的眼中似乎閃爍著些許期待，陳秋意有些靦腆地低著頭，她自然明白婆婆的苦心。

可是當她目光掠過蹲在一邊，正拿著草枝逗弄小蟲的李追元，她的臉色不由得又黯了黯。

陳秋意抿了抿嘴唇，轉身進了裏屋，正在整理床鋪的功夫，李追元也笑嘻嘻地進來了。

“媳婦、媳婦，”李追元一顛一顛到了陳秋意身邊，滿臉期待地問道：“娘說你有好事兒喊我呢，是什麼呀？”

陳秋意哭笑不得，看著燈下這張俊俏又天真的臉龐，她恍惚覺得回到了哄陳秋風睡覺的小時候。

“天晚了，你去被窩乖乖躺著，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好！”

李追元將那床嶄新的大紅喜朝炕的一邊鋪好，又拿出一床舊被子鋪在另一邊，兩床被子中間竟寬的還能躺下兩個人。

鋪好之後，李追元直接鑽進舊被子裏乖乖躺好，“媳婦，外頭冷，你也快進被窩去。”

陳秋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動，婆婆說得沒錯，李追元雖然傻，卻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她遲疑片刻，也和衣進了被窩，看著閉上眼睛的李追元，偷偷伸手探了一下脈搏。

就在這時，李追元忽然側了個身。

......

陳秋意多年沒有睡過這麼暖和的被窩，醒來時天已大亮，轉臉一看，李追元也正睡得正香。

她猛地想起昨天王祖梅說過今天要去鎮上，趕忙麻利地鑽出被窩，一麵推了推李追元：“追元，醒醒，該起床了。”

李追元嘟囔著賴床，被陳秋意冰涼的小手往脖子裏一摸，立刻一個激靈醒過來，陳秋意哄著他穿好衣裳，又將自己頭發攏好，兩人一起出了屋子。

“折騰到這時辰才起呢？老三啊，昨晚上都跟你媳婦兒耍啥好玩的啦？”王氏端著碗，笑得不懷好意。

高氏也跟著笑了起來，正要跟著譏諷兩句，卻被王祖梅瞪得生生閉嘴。

陳秋意淡著臉沒有答話，走到王祖梅歉然道：“娘，我倆起晚了。”

王祖梅朝陳秋意咧嘴樂嗬道：“不晚不晚，再晚些才好！”

陳秋意不好意思地笑笑，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將窩頭三口兩口吞進肚裏，“娘，咱們趕緊出門吧，別耽誤了趕集。”

安頓了兩個孩子，又哄順了李追元，幾人便背著筐子出了門。

到了鎮上集市，王祖梅揀了個人最多的地方，將筐子擺開，和高氏、王氏倆人一起吆喝開來，陳秋意不用叫賣，王祖梅叮囑她照看好李追元。

“喲，李舉人又出來賣筐啦？”旁邊賣包子的小販看著李家幾人促狹地笑笑。

王祖梅淡聲應了一句，又接著吆喝起來。

“李舉人一肚子詩書，和咱們這些人站在一處做買賣，咱們實在是臉上有光啊！”對麵賣棗子的男人也跟著打趣。

陳秋意聽出二人話中的嘲意，也不羞惱，隻是覺得好奇。

“娘，”陳秋意忍不住靠前兩步小聲問道：“他們怎地都認得追元？”

王祖梅臉色一暗，忍不住歎了口氣，“唉，秋意啊，我要是告訴你追元中過舉，你可相信？”

李追元是個舉人？！

陳秋意嚇了一跳，不由得回頭看了看蹲在路邊和泥玩的李追元，這副模樣怎麼也不能同舉人聯想到一塊。

“咱們追元可是十裏八鄉唯一的舉人，可自從這孩子有一年去趕考，回來腦子就壞了，唉。”王祖梅又是一聲歎息，想當年，說起李追元，誰不羨慕他們李家。

陳秋意有些惋惜，這男人原本該平步青雲，可現在卻隻能在這爛泥之中掙紮。

四人捱到晌午時分也沒賣出幾個筐，高氏和王氏早已吆喝的不耐煩，心中又惦記著各自的孩子，紛紛嚷著要回去。

“不行！”王祖梅眉頭一擰，“大龍和二虎到現在也沒回來，家裏就剩那麼幾個銅板了，今日要不把這些賣了，咱們娘幾個都得喝西北風！”

“可也不能讓孩子在家餓肚子啊，”王氏不樂意，“這都晌午了，再不回去，那倆小崽子都得餓得起躥！”

“我出門之前給留了窩頭在灶上溫著，餓不著他倆，你們就在這安心賣筐，抓緊賣完咱們也好回去。”王祖梅不耐煩道。

王氏和高氏對視一眼，臉上都沒有好臉色，卻又不得不繼續留下來。

陳秋意在一邊也漸漸看出來，光憑她們三人這樣吆喝，賣到天黑也賣不完。

“娘，我有法子。”陳秋意沉聲道。

還沒等王祖梅詢問，王氏已經開聲嘲諷：“你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富貴小姐，能懂啥賣貨的本事？”

“就是，淨吹牛呢！”高氏也從旁附和著。

王祖梅卻不管她二人，有些心急地問道：“秋意你快說說，啥法子？”

陳秋意神秘一笑：“這些筐還得讓追元來賣。”

一聽要讓傻子來賣筐，王氏和高氏笑得更嘲諷了，若不是王祖梅在這兒，她倆隻怕還有更難聽的。

王祖梅擰著眉頭思忖了一會，果斷地說道：“行！聽你的！”

陳秋意點點頭，“這些筐子咱們可花了什麼本錢，要賣什麼價錢？”

“沒啥本錢，不過是花了些功夫，”王祖梅指著筐子，“這大的咱們賣八文，小的六文就行。”

“我記下了，”陳秋意鄭重地點了點頭，“娘，你和嫂子們回去吧，我保準帶著銀子回去。”

見她說得篤定，王祖梅沒有遲疑，帶著兩個兒媳婦回家去了。

“追元，快來，我帶你玩兒個好玩的。”陳秋意招招手，將一旁玩耍的李追元喊到了身邊。

一道靈光在腦中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