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意下樓時,天還黑著。
除了被折騰的酸疼的身體,燒已經退的差不多了,餘下隻有無盡的疲倦。
“如果不是你今天攔著,我非要打死那個小賤人!”
昏暗中,刻意壓低了的聲音傳來。
寧意困頓的眸子頓時睜大,渾身警惕的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半晌,確認那聲音是從二樓房間裏傳出後,才緩緩鬆開冒汗的手心。
“你打死她不要緊,那我明天的比賽怎麼辦?我還等著喬寧意給我拿個冠軍回來呢!”
是溫南心的聲音。
溫夫人趕忙安撫道:“是媽一時氣過頭了,你放心,那小賤蹄子旁得不說,跳舞的實力還是有的,這次桃李杯的冠軍,一定是你的!”
溫南心冷哼:“她也就這點作用了,如果不是我的腿壞了,我需要她去頂替我嗎?這兩年來為了圖個光鮮的名聲,不敢讓外界知道我的情況,我隻能忍著惡心,讓那野種代替我在公眾麵前露臉!”
她說著咬牙切齒:“甚至是代替我和青硯出席應酬!”
屋內傳來一陣砸東西的劈啪聲,溫南心低吼道:“媽,你一定要幫我看住喬寧意,千萬別讓那小野種爬上青硯的床!”
寧意聽到這裏,眸光閃爍了下,無聲走下二樓。
回了房間把門反鎖,躺在床上,將被子拉高,蓋住小半張臉,呼吸漸勻。
......
這一覺睡得沉,直到門被砸的哐哐響,寧意才猛然驚醒。
“喬寧意你別給我裝死,管家,把門砸開!”
溫夫人豎起尖銳的嗓子在門外吼。
寧意深吸口氣,在管家拿來砸門工具之前,將門一拉。
溫夫人眯眼,挑剔的目光在寧意身上打轉,壓低了嗓音威脅道:
“今天桃李杯決賽,你要是不拿個冠軍回來,舊錯新罪,一起罰!”
“媽,別給寧意太大壓力。”
溫南心被傭人推著輪椅出來,和寧意七八分相像的臉龐上掛著溫柔大方的笑意。
她去拉寧意的手,眼睛卻死死盯著她擦破的嘴角,笑容漸漸凝滯。
寧意眼皮輕輕跳了下,下意識咬唇。
“今天的決賽,你有合適的舞服嗎?”
溫南心輕柔的問,不等寧意回答,又繼續道:“媽,我櫃子裏那套舞服我也用不上了,拿來送給寧意吧。”
溫夫人眼底湧現深意,給傭人使了個眼色,自己起身上樓。
廳內隻餘兩人。
溫南心笑問:“你談男朋友了?”
寧意像被一根長針從尾椎穿到脊梁,僵直著搖頭,澀聲道:“沒有。”
“說謊!”
女人尖聲厲喝,臉上溫柔盡褪,爬上歇斯底裏的瘋狂。
她攥著寧意的衣襟,逼著人彎腰的同時,一把扯住頭發。
寧意吃痛,半跪在地上,蒼白的小臉被迫仰著,對上溫南心扭曲的五官。
“拚命的學習又怎樣?好成績還不是歸我!跳舞天賦萬裏挑一又如何?最後還是替我拿獎杯!喬寧意,你真的不明白嗎?你這輩子隻能活在我的陰影下,替我的人生增光添彩!別妄想有人能救你了,要是不想你和你媽死得太慘,就給我老老實實的!”
溫南心沉著臉,手上用力:“我再問你一次,嘴是誰咬的?”
“沒、沒有人......”寧意聲線微顫:“練舞時摔倒,磕到的。”
溫南心盯著她,似要從那張低眉順眼的臉上看出些許端倪。
寧意深吸口氣,平聲道:“溫小姐,比賽要遲了。”
扯著頭皮的那股力道總算鬆開。
寧意垂眸,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塵,低著頭慢慢走出門,爬上保姆車。
管家送來舞服,猶豫了會兒,還是歎了口氣道:“再過兩天你媽媽回來了,到時候......”
“一樣的。”
管家的話沒說完,便被寧意輕聲打斷。
中年人一怔,又聽她低低道:“媽媽回來,挨罰的人就是媽媽,都一樣的。”
管家唇形蠕動了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車子啟動,寧意偏著腦袋去看窗外風景,輕軟幹淨的臉上看不到半點生機。
這樣的日子。
要過到死嗎?
大概率會的吧。
打兩年前她為了錢,答應回溫家開始,結局就一定是寫好了的。
從此她的餘生都將替溫南心活著。
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可是她現在後悔了。
寧意閉上眼,歪在車窗上,隻覺得連呼吸都充滿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