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個老熟人就是村裏的花媒婆。

她三十來歲，徐娘半老，鼻子正中長著一顆米粒大的黑痣。

剛剛提醒於梅花要注意自家男人的就是她。

她也不想想她是個什麼人，還提醒別人防著她？

蘇璃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花媒婆常年在外麵跑，臉皮厚， 早就練就一身銅皮鐵骨。

對上蘇璃的目光，旁若無人地對她笑了笑，呲開一口大黃牙跟她打招呼：

“蕭家娘子也來洗衣服，哎呦，這是新買的碎花被單吧，還是細棉布的。”

花媒婆邊說邊伸手去摸。

卻摸了一個空。

蘇璃移開木桶，扭過身子，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

花媒婆自如一笑，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地與於梅花說話。

“咦，你捂著腳做甚？”

於梅花痛得還沒有緩過來，沒好氣地指著蘇璃：“這個賤婆娘剛剛踩我。”

花媒婆眼珠子“骨碌”一轉，看向蘇璃當起了道德婊：

“哎，蕭家的，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人梅花好好的蹲這兒洗衣服，你把她給踩了。

你不會還惦記著他家男人吧，要我說......”

蘇璃看井邊的人大都低著頭專心洗著自己的衣服，一副不關心別人事情的模樣。

但個個都豎起耳朵在聽。

她有些氣惱攪事精花媒婆的行事，沒好氣地接了一句：

“聽你說什麼，說你為了少交租子，是怎麼跟鎮上許員外的大管家在前麵穀堆上打滾的嗎......”

“哎喲，夭壽了，你今天出門是不是沒用褲腰帶把嘴巴拴好，胡說八道......”

花媒婆張嘴就罵，待罵到興頭上看到蘇璃正冷著臉瞪著她。

這眼神犀利刺眼，她心神顫了一下，莫名就害怕起來。

她慫慫地下場，悄悄踢了一腳於梅花，讓她跟蘇璃對上。

於梅花怒目瞪著蘇璃。

她生得比她們都好看，皮膚白白的，五官又精致。

憑她這長相，隻要往村口的大槐樹下經過，就要引得村裏的老少爺們多看幾眼。

就連她家男人半夜裏喊的都是她的名字。

她氣，今天這口氣她非得討回來不可。

於梅花騰地站起來，衝到蘇璃麵前想趁機將她掀到水裏去。

今天她豁出去了。

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聽到沿河溝那邊有人大叫：

“啊，不好了，來人啦，有娃兒落水了。”

蘇璃一聽，想到蕭家四兄弟，把剛拿出來的被套又扔回桶裏，快步跑過去。

井尾連接了一個半畝見方的小池塘。

裏麵儲了水，平日裏用來澆灌四周田地裏的蔬菜。

所以很深。

一個孩子在河溝中央用力掙紮，頭一會兒抬起一會兒浮下，已經支持不住了。

井邊的人都圍了過來。

但大家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個都沒動。

他們都是女子，沒一個會水的。

有人反應過來，去找井邊的長竹竿過來撈人。

蘇璃看了看，別說找不找得到竹竿，等他們找到了，那孩子估計已經被淹死了。

她嘴角抽了抽，脫下鞋子，“撲通”一聲跳下去。

一個密子紮下去，朝著河溝中央遊去。

幾息功夫，她抓住了溺水的小孩。

從後麵勾住他的脖頸，把他帶著往岸上送。

岸上有人跪倒在地，雙手合十對著西邊大叫：“啊......救著了，救著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在眾人的幫助下，蘇璃把人推上了岸。

“天啦，他沒氣了。”有人驚呼。

蘇璃攀著石頭沿壁爬上去，抖幹淨水，看向躺在地上的小孩。

那孩子不過三歲，攤在地上全身僵硬，臉頰泛紫。

蘇璃連忙擠開人群上前，解開他的上衣領口，先摳出嘴裏的泥沙，按壓胸腹，做人工呼吸。

周圍的人都直愣愣地看著她動作。

搶救到一半，一道尖利的聲音響起：“啊，二蛋，二蛋，我的兒，天殺的，你都對他做了什麼。”

於梅花尖叫著上前一把推開蘇璃。

蘇璃專心救人，沒注意到她的動作，被她一推，跌倒在地。

她這才知道，落水的二蛋竟然是於梅花的兒子。

如果一開始知道的話，呃，一開始知道，她也會下水去救。

大人再討厭，孩子是無辜的。

她爬起來，冷眉冷臉地道：“你最好讓開，他肺裏麵還有水積壓著沒有擠出來，不及時弄出來會導致缺氧而死。”

“天殺的，缺了良心了，要你咒我家二蛋。”於梅花抱著二蛋的頭哭得眼淚鼻涕一包，揮舞著手還要來打蘇璃。

她成親十多年，連生兩個閨女，就得了這麼一個兒子，平日裏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

今天想著搞事去了，一個疏忽......

蘇璃看她這樣無語，她完全是在耽擱孩子的搶救時間。

可不管她怎麼勸，於梅花就是不信她。

“梅花，快放手，讓蕭娘子治二蛋。”一道急切地聲音傳來。

眾人讓開了一條路，蘇璃循聲望去，卻見是裏正娘子李氏。

她手裏抱著自家孫子，匆匆而來。

“還記得先前我家狗蛋生病發燒嗎，全靠蕭娘子開的藥才吃好。”

說話間，蘇璃已經推開發愣的於梅花，繼續救治二蛋。

一番辛苦後，昏迷的二蛋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

“二蛋，二蛋。”於梅花撲上去抱著她，哭成淚人。

“行了，他暫時沒事了，隻是肺裏進了臟水，有可能發生感染，要觀察著是否會有肺水腫。”

於梅花看著蘇璃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飄忽起來，想了想還是衝著她說了一聲謝謝。

趁著大家都去關心二蛋母子倆，蘇璃站起來，拍拍手，走到柏樹下。

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濕漉漉的衣衫皺了皺眉，剛剛忙著救人不覺得，現在很是不舒服。

旁邊伸過來一雙幹淨拿著衣衫的手：“這是幹淨衣衫，你，你要不要先穿著。”

蘇璃抬頭，對上趙真不自在地目光，想到他之前還視自己如洪水猛獸一般，現在居然主動遞上他自己的外衫。

她忍不住壞心眼地道：“趙秀才不怕我穿了你這衣衫，賴上你？”

趙真身子一僵，那雙拿著衣衫的手在空中晃悠，不知道是該收回去還是繼續遞著。

蘇璃“噗嗤”笑了，手故意伸到趙真麵前。

看著好像是去接衣衫，但在接觸的下一秒直接收手轉身，側頭朝他眨了眨眼睛，說了一聲“謝謝”擺擺手走了。

呃，她在故意逗他！

看著她的背影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消失，趙真心裏很不是滋味。

說不清是失落還是鬆了口氣。

他剛剛全程目睹了蘇二丫救人。

她不像別的人，來了就圍在河塘上對著水裏喊。

她一來完全不顧個人安危跳進水塘裏，動作利落又幹脆。

將人救上來了還能當眾施救。

比村裏任何一個人都有本事，有擔當。

她真的變了，跟以前的她完全不一樣了。

隻是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她什麼時候學會的遊水？

蘇璃才不理會趙真心中的疑惑。

她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衫過來，準備洗她的被單。

先前熱熱鬧鬧的井邊，此時隻有兩個人。

蘇璃去的時候，她們正在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