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聽見景乾的咆嘯聲:“放小爺出去,知道爺是誰嗎?陳國公的嫡孫,你對小爺無禮,等小爺出去,必殺你老母挖你祖墳......”
默言一陣頭痛,陳家僅此一根獨苗,太過溺愛,以至於到了這步田地還不知天高地厚。
她越過秦承頌急急跑過去:“景乾,景乾——”
可走近一看,頓時心酸,景乾正抱膝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牢房空蕩蕩的隻關了他一個,他叫得聲大,卻滿眼恐懼,不過是給自己壯膽,見到默言的一瞬,兩眼放光,淚水刷的就流了下來,撲到柵欄前:“小姨,小姨......”
少年滿身臟汙,衣衫破爛,臉與手臂上都有傷痕。
“你來救我嗎?小姨......嗚嗚嗚......”
“我......”秦承頌隻說帶她來看望景乾,並未說要放人,默言回頭看他,男人兀自環臂抱胸,遠遠站著,並沒有過來的意思。
默言向他跪下:“求將軍放了景乾。”
景乾循聲望去,頓時激動大吼:“姓秦的混蛋,我要殺了你,不許跪他,不許跪,是他,是他殺了爹爹,小姨不許求他。”
默言直想拿封條封了這孩子的嘴,都到這般境地了,還不知死活。
秦承頌果然滿臉嘲諷,問道:“可想好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默言點頭:“想好了,隻要能放景乾回家,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小姨......”景乾大駭:“不能答應,你瘋了嗎?姓秦的不是好人。”
“來人,放人。”秦承頌大聲道。
獄卒將門打開,默言衝進牢房裏扶起景乾:“走,回家。”
景乾卻甩開她的手向秦承頌衝去:“姓秦的,你讓我小姨做什麼?”
十二歲的少年力氣不小,默言被他甩在地上。
“啪!”秦承頌揚手就是一耳光,景乾懵在原地。
“害你小姨的不是本將軍,是你!”對著虎目含淚怒視的少年,秦承頌冷冷道。
景乾緩緩回頭,雙目通紅地望向默言,他已經十二歲,看默言的妝扮就明白了一切。
自父親死後,全家老小都慣著縱著他,隻有小姨管她,他不愛習文,小姨就給他講很多以前從未聽過的故事,有趣又新奇,還會畫繪本寫小人書讓他自己讀,讓他除了習武以外,對詩文也產生了的興趣,小姨於他亦親亦師,有時也象朋友,景乾有心事有苦腦,不會對娘親說,卻會跟小姨吐露。
父親的死,祖母怨怪小姨,娘親也常常背著他流淚,景乾不怨,小姨有什麼錯?她隻是不想嫁自己不喜歡的人而已,父親......就沒怪過她。
“小姨——”景乾撲通跪在默言麵前:“小姨,你別答應他,我不出去,一人做事一人當......”
“小姨......本就與秦將軍有婚約,所以,嫁給他小姨不吃虧,秦將軍以後就是......就是你的姨丈了,所以,你......對他不能不敬。”默言抱住景乾的頭,柔聲道。
景乾霍地站起來:“不,我才不認他是姨丈......”
“那你還認我這個小姨嗎?”默言喝問。
景乾紅眼憤憤不滿:“小姨——”
“走吧,你娘病了,老太太這麼大年紀還為你揪心,你這樣子,對得起你父親麼?”默言將少年淩亂的額發挽至耳後,柔聲道。
秦承頌送默言與景乾一道回陳國公府。
謝錦華親自出迎,見到景乾那身傷痕,少不得心肝寶貝哭一場。
秦承頌騎在馬上並未下來,謝錦華冷著臉當沒瞧見他,見默言換了婦人妝扮,似笑非笑道:“這麼快?還真是......等不及了。”
一語雙關!
“祖母——”景乾額頭青筋直冒,大聲道:“小姨是為了我——”
謝錦華忿忿道:“若不是她,你會進大牢?”
她的態度默言早料到了,不以為忤,回頭對秦承頌道:“還請將軍容我回去收拾行李。”
“不用進府了,你的東西早就收拾好了,春喜——”謝錦華打斷道。
春喜手裏提著個簡單的包袱,激動地奔向默言。
“太太,春喜她......”默言想把春喜留在陳家。
“姑娘,春喜是你的人,你在哪兒,春喜在哪兒,別丟下春喜。”春喜撲通跪下,默言心一酸,忙將她扶起。
“是啊,春喜從小跟在你身邊,還是你帶去的好,留在陳家也養不熟。”謝錦華道。
春喜背的包袱裏僅二人的換洗衣服,自己的首飾銀錢都沒拿,謝錦華讓人送景乾先進去,自己站在大門中間,擺明了不讓默言進府。
原本就是寄人蘺下,得陳家庇護三年,默言心中隻有感激沒有怨懟,姐姐還要繼續在陳家度過漫漫餘生......
向謝錦華一福:“默言多謝老太太,太太三年來的照拂......”
謝錦華卻拉著景乾轉身進府。
默言呆立在階下,看著那厚重的黑漆木門一點點合攏,門裏那顆她看了三年的參天蒼柏漸漸變成一個虛影。
“走吧!”秦承頌的淡淡道。
默言帶著春喜僵木地走向馬車,纖腰被秦承頌的大掌握住,隻輕輕一提就到了馬背上與他共乘一騎!
“姑娘......”春喜呆怔在原地,奔向前幾步。
秦承頌卻調轉馬頭,揚鞭而去。
默言從未騎過馬,身後靠著一具溫熱堅實的身體,濃烈的男子氣息將她包裹,她不敢靠實,又有點恐高,徐徐後退的街景讓她暈眩,僵硬的坐姿更讓她難受。
馬騎得很慢,悠哉悠哉走在熱鬧的大街上,秦承頌是都城有名的貴公子加凶閻羅,京裏認得他的人不少,經過的路人望著二人大庭廣眾下親密舉動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這不是秦將軍麼?那女子是誰?”
“你不認得麼?顧家那位與他退親的二姑娘。”
“呀,不是氣死爹娘也不肯嫁麼?怎麼兩個人又好上了?”
“哼,當初三書六禮聘為正室不肯,如今無媒無聘給人做妾,這二姑娘可真是......下、賤!“
秦承頌象沒聽見,他閑適地騎在馬上,後麵跟著春喜和長順長福兩個,不象在趕路回家,倒象在遊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