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府徹夜通明了一個晚上,饒是極度疲倦也無人去歇著,忐忑難安的等待著從都督府傳來的消息。
他們希望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可是又怕有消息傳來。
矛盾又期待......
都督府裏,葙雅院裏,微弱的燭光隨時都有被風吹滅的可能,太醫們誠惶誠恐的坐在廂房裏,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
裴燁看著躺在床上的小人兒,她的臉是陌生的,可是她的氣息和感覺是那麼的熟悉。
為何他會跟著去了尚書府,為何他屈尊降貴的被人晾在一邊,那隻是因為他再等,再驗證。
當他看到那字跡,他就已經知道,也驗證了自己的感覺。
隻是,他在想,也在等一個契機。
沒想到,這個契機來的那麼快,並且那麼的及時。
衝喜,向來嗤之以鼻的荒誕行徑,卻成為了他名正言順留下她的手段。
伸手握住那微涼的手掌,真實的觸感,讓他不願再放開。
隻要進了他的都督府,就是他的人,沒有任何人,任何理由把她從身邊帶走。
“你知道嗎?西三嶺現在可不止是一個關卡,那是一個郡,一個有著十個城池的郡,西突兀已經完全被我拿下,歸順我朝,若是不願歸順者,自然不會留下。”
“......”
“五年了,五年的時間,原來荒蕪的西三嶺郡都已經是大郡了,人口由原來的五十萬都到了現在的五百萬,眼看就要可以分郡了......”
“......”
“當初我同意了出兵支援,才有了今天的一切,我可以讓天下安定,自然也可以讓天下重回之前......”
“......”
“或是因為這地方占據了我的注意力,所以你生氣了......如果我把這曾經占據我注意力的事物毀了,你是不是就不生氣了?”
裴燁低沉的嗓音有著纏綿的溫柔,隻是這說出來的話怎麼就讓角落裏已經完全把自己當隱形人的太醫們冷汗直流。
沒人聽說過都督大人腦子有問題啊。
也沒有人說過都督大人身邊出現過什麼人啊?
可是,這口吻,這語調,這態度,那是初見麵的人該有的,好似他們本是生死與共的伴侶,隻因為誤會分開了。
“還有啊,當初你看好的陳國棟,現在可是吏部侍郎了,當然,他還未成婚,你要是還惦記他,我可以讓他去陪你,當然,隻能遠觀......”想到範葙目送陳國棟離開的視線,到現在,裴燁依舊覺得不爽,那小子有什麼好的。
“你看這大氅,我一直留著,這是你最喜歡的東西了,我一直為你留著......”
看著蓋在範葙檸身上的黑色大氅,裴燁的心思很是複雜,好多時候,他都有些嫉妒這大氅了。
因為這大氅是範葙依屬最多的所在,不得不承認,自己都沒有這大氅陪範葙的時間多。
“你連告別的機會都沒留給我?你好狠!”裴燁的聲音有著委屈,也有著不甘,還有濃濃的悲哀。
誰能想到這是翻手雲覆手雨的都督大人,太醫們已經快停止心跳了,他們究竟聽到了什麼?
“你明明回來了,為什麼不來找我?”這是裴燁的委屈,也是他的控訴。
難道她都不想回到他的身邊嗎?
她就能無視他,獨自逍遙嗎?
還是她的心根本就沒有在自己的身上?
不得不說,裴燁的思想開始走入一個極端,一個很危險的極端。
喋喋不休,前言不搭後語,有委屈,也有控訴,有挽留更有恐嚇。
這樣的裴燁讓人驚愕,也讓人害怕。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這話一出,一直未有動靜的人突然動了一下手指,眉頭微蹙,好似被什麼困擾了一般。
“你早就煩我了,厭倦我了,所以巴不得我死,這樣的話,你就能自由了,就能投胎轉世了,是不是?”
“所以,你就眼睜睜的看著我死......是不是?”這帶著恨意的控訴讓人心驚,也讓睡夢中的人兒有了更激烈的反映。
懵懵懂懂中慢慢又有了意識的範葙檸,一直聽到有人跟她說話,又是撒嬌,又是委屈,又是抱怨,又是恐嚇,但是不管什麼,範葙知道他不會的。
如果他真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他就不會做了那麼多為國為民的事情。
所以聽著,隻是......
說巴不得他去死?
這是從何說起?
她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
要是可以,她寧願代替他去死。
她已經以身為他去檔了,隻是她無能為力,她救不了他。
為此,她已經愧疚了這麼些年,他怎麼能這麼曲解她?
“好疼,那刀紮的好深,他們都想我死......”
“這天下的人都希望我死......可是也不想想,要是我死了,這天下早就大亂了......”
“好奇怪我居然會有這種仁義心腸,這都是不想讓你失望,我知道你不願看到生靈塗炭,可是就連你都不要我了,我幹嘛還吃力不討好的去做這些,操心勞力不說,還出力不討好,我還是像以前一樣,看誰不順眼,直接砍了,誰要是敢挑釁本都督,直接抄家滅門,過得多愜意自在啊!”
腳下一軟,已經有太醫承受不住這份驚嚇,差點就暈倒在地,還得兩邊太醫眼疾手快的架住了他,銀針狠狠紮進痛穴,讓他保持清醒。
要是他倒地,發出聲響,他們懷疑此刻的裴燁會毫不猶豫的就砍了他們。
就算他們也是搖搖欲墜,可是他們得撐住。
想到大殿之上淡漠的眼神,範葙檸毫不懷疑他本就無視蒼生,是自己讓他改了主意。
可是他明明有著一顆赤誠之心,為何要把自己偽裝成陰狠無情的人?
他這是何必?
娿......
長長一口氣吐出,太醫們瞬間來了精神,就算沒有召喚,也趕緊到了跟前,等待吩咐。
“這次林飛鶴點兵,東羌族來犯,你說我給多少人好?三萬還是三千?”隨心所欲的問話,更似自言自語,但是沒有人會懷疑他開玩笑。
“還是讓他單槍匹馬的去試試,這林家將究竟有多厲害?”
“你不是擔心他林家斷了血脈嗎?我讓他立刻成親,給他留條血脈可好?”
胸口好疼,頭好暈,她想好好歇一歇,偏偏裴燁還盡說一些讓人無語的話,真是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