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多了寒意,沿途的土地正界於采收間,山上的樹木也開始枯黃。
大軍開拔,難免氣勢磅礴,可是當自己身臨其境的時候,還是不由為之震撼。
尤其是在冷兵器的時代,就算她不能遠離裴燁,但是遊離幾丈之外還是可以的。
裴燁坐在馬車裏,中暑之後的風寒讓他的身體還沒康複痊愈,整個人都顯得懶懶的。
範葙看著被侍衛層層保護的馬車,再看看那一個個鎧甲上山,神色肅穆的軍人,不由心生戚戚。
他們今日奔赴戰場,改日能否凱旋歸來?還是埋骨他鄉?一切都是未知,可即便如此,他們也義無反顧,隻因那一份保家衛國的忠肝義膽。
這些人中,更多的是正值壯年的男人,部分及冠的少年郎,甚至還有些許十一二歲的少年。
他們是怎麼進入軍中的,無從得知,但是看著他們穿著並不合身的軍裝,穿著打著補丁外套草鞋的樣子,範葙隻覺得鼻子發酸。
不管什麼年代,戰爭帶來的從來都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悲劇。
想到此,範葙鬱鬱寡歡的飄回了馬車裏,看著裴燁病懨懨的模樣,心中再度感慨。
跟在裴燁的身邊,感受到了太多人對他的畏懼仇恨,也看到了他的心硬如鐵,但是看著他拖著帶病的身體,盡快帶著軍需和隊伍出發的樣子,誰又能說他心中沒有大義天下。
當初,若沒有他的主動請纓,當今帝王又怎會鬆口支援。
可是對此,為何沒有人廣而宣之?
尤其是在他生病後,除了帝王象征性的派了太監前來探望,再無任何人過問。
他的身邊也並未出現任何一個能夠個他帶來關懷和照顧的人,他自始至終都是孑然一身。
其實他也挺可憐的,想想自己獨自打拚,所有的委屈苦痛都得自己一個人扛,頗有感同身受的那種體悟。
看了看馬車裏,還有餘溫的陶壺,本想著給他倒杯溫水,可是當她的手搭上那陶壺,用力卻絲毫不動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過是一抹遊魂。
歎口氣,坐到了裴燁躺著的軟塌外側,什麼都做不了,那就陪陪他吧。
就算他感受不到,也算是自我安慰罷了。
就算他沒有感受,自己也因為知道對方看不到自己全然放鬆,感受著身邊傳來的溫暖,不知道疲倦為何物的範葙居然有了睡意。
當她迷迷糊糊的進入夢鄉的時候,她不會想到,身邊的人睜開了雙眸,若有所思的看著縮成一團幾乎是整個人依偎在他懷裏的......女子。
是的,裴燁能看到她,那天......享譽天下的空明大師,突至京城。
慈眉善目的看著他,祥和的要求跟他入府一敘。
所以他知道了,他的困擾並不是有人自擾,他的身邊真的出現了一個“人”,一個異世而來的“女人”,隻因壽數未盡,所以她現在隻是一抹遊魂,至於為何來到這裏,又出現在他的身邊,一切按照空明大師的話來說“一切皆是宿命。”
當日,若不是空明大師要求回府,“她”早就灰飛煙滅了。
因為一切都太過詭異,為了取信於他,空明大師還給他開了天眼,所以,她的一舉一動,他都能看到,隻是她自己不知道罷了。
看著她擔憂的眼神,真切的關懷,看著她想要幫忙卻又無能為力的鬱悶,看著她不時的發呆走神,他知道,她並無害人之心。
當然,她自始至終都無害人之意,隻因為感知她存在的時候,她還為那喪命的士兵流淚。
因為有了她的存在,他居然動了惻隱之心,主要是因為有了她的存在,他突然覺得自己並不孤獨了。
最主要的是,因為她不是鬼魂,隻是一抹依賴於他才能存在的遊魂,所以她的存在不會對他有害。
所以,就當是圈養個寵物一般,養著也不錯。
隻是看她身上那一套不倫不類的衣服,怎麼看怎麼礙眼,他好像忘了該怎麼給她換一身衣服。
算了,被子一蓋,就當看不到,裴燁也沉沉睡去。
範葙睡夢中被一股引力卷進了一個未知黑洞,轉眼間她就看見了猶如影視劇般的場景,她的資產被查封拍賣,好在她的資產足夠償還貸款,並且還能夠給付員工工資,隻是看著公司被人收購了去,這心裏百般不是滋味。
又見一直跟著她的助理朱青,為她舉辦了隆重的告別儀式,躺在水晶棺裏的自己,猶如睡著一般,身上穿的是一套嶄新的裙裝,不得不說朱青還了解她。
看著自己被送進了焚燒爐,看著相關媒體關於自己心梗睡夢中離世的消息,範葙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最起碼她不是扛不住壓力自殺而亡,畢竟這不是她的性格,想來朱青已經竭盡全力的維護了她最後的顏麵。
隻是看著最後一縷青煙慢慢消散,她有些怔愣,她這是變成了真正的鬼魂了嗎?
漸漸的她看到了很多的神情各異的不同於人的個體出現,哭哭笑笑,對逝去的自己又眷戀也有決絕。
在想著,他們是不是就要進入下一個輪回的時候,範葙隻覺得那並不陌生的張力又來了,一陣暈眩,她又回到了裴燁的馬車裏。
看著自己這一身裙裝,悵然,她這回是真正的孤魂野鬼了。
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些同類,渾身顫栗,就算是鬼,那也是同個世界的,來到這地方,她是不是也會見到不同世界的鬼?
虎軀一震,汗毛都倒刺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跳到了還躺在踏上的裴燁身後,幾乎是沒有空隙的地方呆著,猶如裴燁就是她最堅實的堡壘。
又是害怕,又是忐忑的探頭張望,沒有看到讓她害怕的景象的時候,精神才不那麼緊繃,隻是人還是沒有從裴燁的身後鑽出來。
躲在裴燁背後的範葙自然沒有看到裴燁看到她回到車裏的那一刹的釋然,更沒有看到當他看到她一身及膝裙裝時候的,眸孔緊縮,尤其當她一個箭步就竄到了自己身後,害怕恐懼的模樣,他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