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宮殿,肅穆莊嚴的禁衛軍,謙卑俯首的太監宮女。
範葙乖乖的站在裴燁的身後,看著這隻有電視劇裏才能看到的一幕。
天下至尊的帝王身穿明黃的龍袍,頭戴皇冠,五旬年紀,眼神無光,下顎長須,懶懶的靠向龍椅背後,任由朝堂之上的大臣們唇槍舌劍。
裴燁站在一幹朝臣的最前方,雙手束立,身著朝服的他比平時多了官威,他一直保持沉默,微微低垂的眼簾,讓人看不到他的情緒,但是跟在他身後的範葙知道,身前的人已經很壓抑了,感覺有一股子怒火就要洶湧而出。
爭議的主題本是從西三嶺援兵開始,漸漸的就摻入了南部防堤大壩的修建,以及東邊航運港口的開設,可以說是雜亂無章。
看著一個個看上去餘威顯赫的朝廷大員們,猶如那菜市場的大媽們一樣,臉紅赤膊,齜牙呲目的樣子,範葙感歎,看來這當官也不容易啊,尤其是當個皇帝也不容易。
不是說天子一怒,屍橫遍野嗎?
怎麼這些人好似沒有看到天子的煩躁和不爽呢?
直到一道八百裏加急再度傳入宮中,一個滿身是血,胸前還穿透著一隻箭的兵士進入朝堂,帶血的請援書還來不及呈上,就已經氣絕身亡,隻是一直睜著的雙眸,還有著未能完成使命的不甘。
範葙看好戲的心情受到了劇創,想到和平年代裏那些為國為民的戰士,她這心裏悶悶的發痛,熱淚已經忍不住的湧出眼眶。
幾乎是下意識的就看向帝王,都這個時候了,難道帝王還不知道繼續優柔寡斷帶來的後果嗎?
且不說城池淪喪,還會有多少這個國家的邊防將士血灑疆場,多少家庭會因此失去了他們的兒子、夫君和父親。
可是......
她看到了什麼?
帝王眼中出現的是濃濃的不加掩飾的嫌棄,好似那在大殿上亡命的軍士玷汙了這高貴的一切,並沒有帝君該有的感恩和體恤。
這樣的帝王,這樣的朝堂,又怎麼會長久?
範葙真為那些還在拚命守衛邊疆的將士們不值,也為朝堂上一心為國為民的朝臣們寒心。
說不出什麼滋味,範葙本不該有這些情緒的,這本就不是屬於她的地方,可是親眼所見,她又如何能夠做到無動於衷。
不知不覺的拽緊了裴燁的胳膊,滾燙的淚水終是奪眶而出。
本打算忍一忍就下朝回府的裴燁,突然感受到了左胳膊傳來一種被拽緊的感覺,溫熱的液體滴落他手臂上的觸感那麼的真實。
怎麼回事?
他的身邊明明沒有任何人靠近,他還不留痕跡的抬頭看了一眼高高的屋頂,並沒有發現任何人隱匿的蹤跡,再說就算有人在屋頂隱匿,那液體落下來,也不可能還有溫度。
就算裴燁胸有溝壑,此刻也是後腦抽抽。
這段時間,他總覺得有人在他的身邊,結果顯示都是他想多了,但是此時此刻,這種感覺如此明顯,他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皇上,此乃為國捐軀的英烈,自當厚葬重賞......”總算有人站出來說了一句人話,身為兵部尚書的範承汀眸光沉痛,聲音暗啞,身為人臣,誰不想遇明君,為忠臣,可是......
“皇上,還請皇上速速決斷,派兵支援西三嶺,否則林家軍就完了......”兵部尚書範承汀俯首請命。
“皇上英明,請皇上聖裁......”滿朝文武難得的沒有爭吵,齊齊跪地請命。
裴燁隻感覺自己的左胳膊的手越來越用力,就算不痛,但是依舊能感受到那份激動。
溫熱的液體已經沒有了,明明什麼都看不到,但是他似乎能感受到那一份忐忑和期待。
“愛卿意下如何?”卻不想當今帝王卻把話題轉到了裴燁身上,大殿之上隻有裴燁還站的直直的。
麵對裴燁,帝王的視線裏滿滿的信任和尊重,完全沒有之前的那一份漫不經心和目中無人的尊貴。
“臣提議:由梁國章率兵五萬即刻開拔......”這話一出,裴燁覺得胳膊上的力道一鬆,腦子裏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一個他自己都覺得瘋狂的念頭:“臣率五萬,押送軍需隨後跟上。”
裴燁話一出,滿朝皆驚。
皇帝是詫異加激越。
原本跪著的大臣們則是難以置信的看著裴燁,說不上是感激還是擔憂,講不明是高興還是悲哀,很是複雜。
“求皇上賜旨。”隨著裴燁一跪,文武大臣全數附和請命。
下一刻,征西大將軍梁國章率五萬大軍開拔支援西三嶺的消息傳遍京城,百姓們紛紛主動帶上瓜果幹糧為將士們送行。
九門提督裴燁大人親自押送輜重的消息一出,百姓們是又驚又懼,但是莫名的心中反倒一定,這西征軍的將士們的給不是少不了的了。
向來靜謐的都督府,此刻也多了幾分緊促和急迫。
押運輜重,可不是兒戲,更何況,出門行軍打仗,要準備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幕僚也好,侍衛也罷,無不在最短的時間內做著最為妥善的安排和準備。
當事人裴燁反倒是一身輕鬆的由著手下人忙活,隻是去感受身邊那種......感受。
好似已經不存在了一般,這反倒讓他覺得心情不爽。
他已經習慣了運籌帷幄的方式,突然有什麼不受控製,甚至是全然的未知,這讓他的脾性受到了挑戰。
“西突兀就算再驍勇善戰,左不過是有勇無謀之徒,本都督去不去都可......”突然裴燁叫停了一切,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的話語,但是無人敢說,更無人敢質疑。
站在不遠處,看著人們忙忙碌碌的範葙突然聽到這一句,還懷疑自己是不是聽茬了,怎麼這個時候,裴燁會有反悔的意思呢?
可是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做戲,他不會真是反悔了吧?
那輜重誰送?
那後援誰去做?
他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不是說聖旨不可違嗎?
可是看著已經回歸正常速度的人們,範葙知道他沒說笑,不由憋悶,看了看那並未覺得自己做了什麼的人,他怎麼能這樣?
可是自己能做什麼?
除了無奈還能做什麼?
隻是看看正悠閑端起茶杯的人,惡從膽邊生,明知自己去拽人家袖子,想讓人家出醜的舉動很是幼稚,但是她還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