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湛還想問她要不要件雨衣擋風,拖拉機雖然不快,但開進山坳裏頭,那風也跟刀刃似的銳冷。
蘇紅霞卻在急著催促:“三水叔,趕緊發車吧,別是天黑都到不了村子。”
拖拉機沒燈,山路險峻不好走,天黑就太危險。
方湛回車頭坐下來,套上雙爛手套,看蘇紅霞:“紅霞,你坐後頭去,你在旁,我沒法開車。”
蘇紅霞噗嗤就給笑出來:“三水叔難怪你沒討著媳婦,挨著女的坐就沒法開車了?”
方湛不說話,意思還是堅持讓蘇紅霞坐車鬥去。
蘇紅霞偏就不,挪身子,撐著下巴盯著他直看:“不該喊你叔,害的你問不到媳婦,得喊你哥,三水哥也挺好看的嘛。”
她說的可不是馬屁話,隻是早先沒怎麼仔細看他,平時就瞧他胡子亂糟糟的,皮膚黝黑。
這會盯著發現這人眼真好看,眼特別黑,特別亮,笑起來還有不明顯的酒窩,若是收拾打理那是好看的呢。
“你別拿我逗樂,你要麼坐車鬥,要麼把九芽換來。”
“憑什麼九芽能坐這,我不能。”蘇紅霞拉下臉是真不高興,她除了念書不如蘇九芽,哪不如她了?
方湛不自在回頭看車鬥的蘇九芽,她隻顧看書,倒是不理會他們,他應一句:“你吵。”
“那你最好討個啞巴跟你過日子。”
蘇紅霞跳下來,又爬車鬥去,看蘇九芽一眼:“三水叔讓你坐車頭去。”
蘇九芽沒搭理她,像沒聽見。
“神氣什麼啊,不就考個年級第三嘛,又不是賺個三萬塊。”
方湛扭頭看那倆姑娘也不知說什麼,隻瞧蘇九芽沒動身,便啟動拖拉機。
縣城到村裏得走四個小時山路,顧忌著車鬥搖晃的厲害,也不敢是開太快,中途停下來抽根煙,解個手。
蘇紅霞覺得自己身子都要顛簸散架去,車子停穩,趕緊跳下來活動活動。
看方湛靠在車頭抽煙就走過去:“三水哥,前倆月我媽來城裏,我聽她說你年前要結婚了,媳婦是山炮嫂那村的,是不是真的?”
方湛吐一口煙,眼睛微微眯著:“吹了。”
“吹啦!”蘇紅霞隻是喊一聲,沒再追問,大概的情況她多少有聽說。
方湛問的那姑娘是牛頭鎮的,那邊的姑娘可不是娶,等同是買,非說要付‘奶金’(女兒嫁時對父母養育之恩的回報)跟方湛同輩的山炮花300買的個,是個鬥雞眼的,還黑的跟碳頭似的。
那鬥雞眼的女人說要介紹同村的姑娘嫁給方湛,說那女的漂亮要600的奶金,聽說錢是有的,怎麼這親沒成呢。
石裏村在山坳裏頭,女人都是想嫁外,哪願意還往山坳去,近些年是愈發難討媳婦,她蘇紅霞以後也是要嫁出山坳的。
方湛煙抽完,看蘇九芽還是旁若無人的看書,他就喊一聲:“車子顛簸,你這不怕眼睛看壞了。”
蘇九芽撩起眼皮看他,女娃娃的眼幹淨明亮,像那水玻璃珠似的清澈,他又不說話,悶悶坐回車頭,拖拉機又突突繼續前進。
拖拉機開進村子都已經五點,山坳裏的夜黑得格外早,沒有太陽的天早已是灰沉沉的。
榕樹頭有幾個等著擔水的婦女,聽著拖拉機的聲音就湊過來:“三水你前兒不是剛去城裏進貨,今兒怎麼又去?”
方湛下車就點根煙銜著:“村長讓我去拉幾包尿素。”
“你什麼時候這般聽村長話,怕是那醉翁之意不在酒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