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晚。
夕陽的餘暉照耀大地。
火燒雲如魚鱗般,層次分明,美輪美奐。
鬱鬱蔥蔥、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中,坐落一座小道觀。
道觀房頂上,站著一老一少,負手而立,衣袂飄飄,仰望夕陽。
“先天道體不愧是上天的寵兒,僅僅十年,就連打遍陰陽兩界無敵手的為師,都不是你對手了。
為師一把屎一把尿將你拉扯到大,就不肯送為師最後一程?”
淩雲子感傷,背影遲暮,不禁唏噓,“為師看這棵桐樹開了兩百三十次花,大限將至,隻怕沒多少時日了。”
林陽剛毅的麵孔,喜怒無色,如一汪深潭,令人看不出深淺的同時,又寫著生人勿進。
“這句話你說了不少於千遍。”
他嘴唇輕啟,語氣堅決,“你對我養育和培育之恩,銘記於心,今日無論如何我也要離開。”
十年前,他十歲,在街上偶遇這老家夥,說他是萬年難得一遇的先天道體。
然後用一百塊錢哄騙至此,還讓他拜其為師。
非人訓練,就此開始。
一點煉丹。
五點練陣。
九點修術法。
十二點修行吐納。
二十一點習風水算命。
一天二十四小時,被淩雲子安排得滿滿當當,就連睡覺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期間,他也曾嘗試逃走,可每次都被捉回來,被打個半死。
用淩雲子的話來說,想走就得超越他,否則永無出山之日。
為了離開,為了和自己爸媽以及妹妹團聚,他不得不沒日沒夜苦修。
終於。
他剛才跟淩雲子交手,淩雲子敗了。
亦如以往,淩雲子打起了感情牌,說自己快死了。
每次遇到事情,例如洗衣服做飯,淩雲子總會說自己時日不多了,讓他去。
剛開始他還信以為真,蠻同情淩雲子,畢竟師徒一場。
可看著淩雲子容光煥發,一年比一年精神,他知道自己被騙了。
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也罷,你現在想走,為師也攔不住了,記得好好修煉,不可懈怠,修煉一途,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淩雲子捋著山羊胡,凝望遠方,感慨萬分,“命運如刀,時光似劍,任你天縱之資,任你術法高深,終究難以跨越,人可否成仙?可否長生久視?”
林陽不語,彎腰給淩雲子行了三個大禮。
禮畢,起身。
一步跨出。
身體出現在數十米開外。
接連幾步,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有其他修道中人看見,絕對會震驚得無以複加。
因為這是道門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中的縮地,又叫縮地成寸。
跟撒豆成兵、點石成金、變水為油齊名。
一步數十米,跨山躍溝,如履平地,已臻至化境。
翌日。
清晨。
按照腦海中熟悉的記憶,林陽回到了家鄉青山市。
曾經的五六線小城市,如今發展得車水馬龍、高樓林立。
看著陌生的城市,以及來來往往的行人,林陽心中感慨。
幾經打聽,耗費兩個多小時,這才來到餘灣村,自家門口。
原本偏遠的鄉村,現在也成了城中村,家家戶戶樓房別墅,門口停滿了豪車。
唯獨他們家,還是紅磚房,大門破損,窗戶破爛,牆壁破裂,黑瓦大坑小洞。
四周有許多石頭,似乎經常被人打砸。
這一幕,與四周顯得格格不入。
“老東西,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給我打,往死裏打。”
“不想死就把房產證交出來,房子雖然不值錢,但地皮還值百八十萬,夠還三個月的利息了。”
屋內,一陣極其囂張的聲音傳來。
緊接著。
撕心裂肺的哀求響起。
“給,我們給,嗚嗚嗚,求求你們了,不要打了。”
“不能給!”
一陣蒼老,卻擲地有聲、咬牙切齒的聲音出現。
“你們這群畜生,十萬塊錢,利滾利早都還清了。
抓走我女兒不說,還想要我們房子,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
“老天爺,求求您睜開眼看看吧......”
“嗬嗬,天理?王法?我呸,老子就是天理,老子就是王法。”
屋外。
林陽眼皮子跳動,臉上閃過一抹淩厲殺意。
一步跨出,如鬼魅般出現在大門口。
定晴一看。
兩名衣衫襤褸,身體佝僂,滿頭白發的中年夫婦,躺在冰冷的地上。
座椅凳子打翻在地,四周一片狼藉。
圍住他們的五名青年沒有絲毫留手。
其中一名青年操起板磚,用力砸在中年腦袋上,頓時頭破血流。
另一名青年嘴中叼著煙,臉上帶著戲謔,雙手抓住中年女人頭發,狠狠拖拽。
中年女人雙手緊緊抓住自己發端,以此減輕疼痛。
她拚命掙紮,可又怎麼是青年的對手。
一雙帶著魚尾紋的丹鳳眼,滿是絕望和憤怒。
無邊黑暗,猶如潮水般朝她湧來。
原本好好的一個家,就因為向這些人借了十萬塊錢,用以尋找失散的兒子。
結果利滾利,怎麼還都還不清。
因為他們,工作丟了,親戚也不待見了,冷嘲熱諷,斷絕往來。
平日裏出去,也遭人白眼,受人議論,說她們是賭博欠下的高利貸,說她們活該,還有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些年她們賺的錢,全都還債了。
剛滿十六的女兒也被抓走,生死未卜。
現如今又來逼迫她們,想要房產,這是把她們往絕路上逼啊。
伴隨著林陽出現。
屋內所有人齊刷刷將目光看了過來。
一名青年率先反應過來。
用手指著林夜,囂張低喝,“小子,這裏沒你事,趕緊滾,不然連你一起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