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楚南熙隻覺心口被一隻大掌死死扼住。

她怔怔望著眼前人......

他還是夜北辰嗎？

“怎麼......”夜北辰幽眸睨著女子，“等本王親自送你去偏北院？”

楚南熙木然轉身。

心好痛。

連呼吸都似要竭盡生機！

她從不在意身份，但她在意，她是否有資格與他比肩！

嗬......

他這是想親手毀了他們之間的一切可能？！

她邁動腳步，本能驅使，走向記憶中那個地方，像一步步遠離他！

偏北院。

極遠、極偏、極冷......

那裏有個水潭，潭水終年冰冷刺骨，後來被夜北辰改成水牢，專門用來囚禁、懲罰那些不忠、不敬的奴才、侍婢。

沒想到，這一世，她成了偏北院的第一個“客人”！

半個時辰，她卻像走了一輩子，足足從前世走到今生。

兩扇破舊的鐵門入目。

她恍然回神，伸手推開。

“吱呀......”

鐵門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伴隨著大片大片的灰塵，簌簌而落。

她揮手向後躲避，還是有幾粒刁鑽的塵土調皮地掛上長睫，飛入眼瞼。

楚南熙連忙抬手去揉，腳步跌跌撞撞地向內走去。

待睜開揉得紅腫的眼睛，不由狠狠一怔......

眼前四間磚瓦房，已經岌岌可危，和癱倒的距離看上去隻差一腳，門窗更是破爛不堪，倒的倒，掉的掉，間或有幾根木條還掛在原處，破布片一般隨風擺動......

比無人光顧的破廟還破！

楚南熙心口的傷痛片片皸裂，轉瞬化作怒意，滔滔江水一般絡繹不絕地流回某人的書房。

“夜北辰......”她咬牙切齒地開口，“總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麵前，求著本小姐搬進這晨夕閣最大的主臥！”

“對！”

男子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楚南熙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怎麼？”

“本小姐都依約過來了，你家主子還不肯放過？”

“又吩咐你過來怎麼折磨我？打板子、抽鞭子還是......”

冷風連忙將熱氣騰騰的肉包子懟到女子麵前。

楚南熙挑眉望著眼前人。

“我家主子他其實就是外冷內熱......”見楚南熙並不接東西，冷風訕訕一笑，“表麵上對你動刑，暗地裏卻手下留情。那可是碎骨鞭，骨頭都能給抽碎嘍，若真結結實實一鞭子下去，您早就......哪裏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裏......”

“你的意思......”楚南熙出聲打斷男子的話，“本小姐還得去謝謝你家主子，沒打死我？”

女子聲音澄澈清冷，卻透著掩飾不去的怒意，襯著不遠處那片冰潭，讓人不禁覺得冰火兩重天的滋味難熬。

冷風摸摸鼻子，絞盡腦汁。

“主子這次，是真的氣瘋了，要不然，他哪舍得對您動手......”

“我氣的他？”楚南熙涼涼一笑，“就因為我堂堂相府千金，不同意賣身於他為婢？！”

冷風詞窮。

他覺得，主子這次是徹底沒救了！

正替夜北辰絕望之際，腦海裏一絲亮光閃過，“聽熙兒小姐這般一說，我家主子的確罪該萬死......”

楚南熙麵色一沉，低低劫過話頭，“死倒不至於。”

“既然您都舍不得我家主子死......”冷風底氣瞬間又足了些許，將帶來的衣服、被褥往楚南熙懷裏一塞，“還是吃飽喝足穿暖暖，算計算計怎麼睡進這晨夕閣最大的主臥！”

楚南熙黛眉一蹙。

她怎麼覺得，冷風的語氣有些怪怪的？

半晌才明白過來，這晨夕閣最大的主臥，可不就是夜北辰的房間！

“長公主府發生的事......”見楚南熙麵色不對，冷風轉身就跑，仍不忘丟下一句話，“我家主子都調查清楚了，皇上也已經知曉，熙兒小姐是冤枉的，真正害林家大小姐婉柔的，另有其人。”

楚南熙捧著吃食、衣物的手陡然僵滯。

前世，也有人幫她在皇上那裏洗清嫌疑，她還以為是太子......

真是傻得可以！

好在，這一世，沒有再被蒙蔽！

她抱緊懷中東西，隻覺周圍的冰天雪地都漸漸溫暖起來！

眼前的一切也不那麼糟。

她輕輕吐了一口氣，邁步走進四間房的主屋......

房間內部並不像外麵那般臟亂、破落。

目光觸及角落裏嶄新的床鋪和桌椅。

唇角上揚的弧度再壓抑不去，那一抹愉悅卻很快又轉無奈。

抽一鞭子給顆糖？！

夜北辰這廝的......

到底是想幹嘛？

她想不通，便不再去想，歎息一聲，坐到床角，一手拎著冷風送來的衣服，一手拿著包子往嘴裏送，思緒卻早已飛遠......

“你幾次三番背叛殿下，如今已淪落為婢，冷風還敢偷偷給你送東西，真是找死！”

女子陌生的聲音入耳。

楚南熙回神兒，抬頭看向門口來人。

女子身著侍衛服......

夜北辰手下的女侍衛隻有一個。

“冷霜？！”

冷霜走近，揮手打掉楚南熙手中包子，奪了她拎著的衣服，丟在地上，用力踩了兩腳。

“攝政王別苑的吃食、衣物，你這忘恩負義、吃裏扒外的女人也配？”

楚南熙看著衣服上的兩個大腳印，墨眸驟然一寒。

“撿起來！”

冷霜抬起巴掌，翻來覆去地看。

“還以為你是我家主子心頭記掛之人？”

“別忘了，他親手割了你的手指，用你的血，在賣身契上按下指印。”

“如今，你不過是這未名閣最低等的侍婢，而我，身為殿下最為器重的冷氏侍衛一員，自然對你有管教、處置、懲罰之權！”

楚南熙被氣笑了。

“本小姐這叫什麼？”

“虎落平陽被犬欺？！”

冷霜巴掌高高揚起，大力甩下。

楚南熙早有防備。

她上身後仰，抬腿一腳將女子踹了出去。

感受到門外陌生的氣息，故意揚高聲音。

“夜北辰如何對我，那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想拿捏我？”

“奉勸你們......”

“三思為妙！”

冷霜捂著小腹，痛得冷汗涔涔，心下更是又驚又怒。

她隻道楚南熙不會武功，並未加留意，卻不料，一個弱女子的一腳，竟能讓她連腰身都再直不起來。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楚南熙伸手拔了冷霜腰間配劍，抵上她脖頸。

“把我的衣服撿起來，擦幹淨，否則......”

恰此時......

“熙兒姑娘......”兩個婢女出現在門口，一人手中抱著小山一般高的衣物，“王爺的指令已經下來，說您是這府上新買來的掃灑浣衣女，奴婢等奉命將這些送來。管事的說，這些都待明日急用，還請姑娘今日便洗好烘幹，不然，耽誤了大事，管事的是要按例仗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