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琳今年28歲,身材圓潤,屬於不瘦但看不出胖,胖又看不見肉的女生。
她理著一頭“四麵齊”短發,遮擋住了耳朵,用有個黑色的發卡別住,穿的衣服和林曉筠樸素的風格完全不同,大膽且另類。
在殯儀館工作的妹子一般都很難找到對象。
像周琳琳這樣大大咧咧,又是殯儀館葷段子生產地,看見男人像是狼看見了肉一樣,更是把找對象難度升級到了地獄模式。
聽見無為說了句“大凶”,隨後才反應過來是“凶惡”的凶,不是胸口的胸,有點不好意思。
周琳琳率先問道:“怎麼了?不好嗎?”
無為說:“那得看你們問什麼了。”
周琳琳說:“姻緣!”
我差一點沒吐出來,殯儀館的人來道觀裏求姻緣,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我趕緊豎起耳朵聽。
沒想道,不是周琳琳問的姻緣,而是林曉筠。
“不好吧?”林曉筠左右為難。
周琳琳說:“有什麼不好的,你不早點問問,你什麼時候才能嫁出去,咱們可是殯儀館雙美......”
周曉琳喋喋不休,我算是聽明白了,她是幫著林曉筠求姻緣。
因此,我更加好奇。
但是,無為仔細地看了一眼竹簽之後,臉色突變。
無為今年四十二歲,在道觀裏三十多年,膽子小,但人緣極好,因為從來不得罪人,剛才我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屬於很容易相處的人。
見他臉色變了,我就知道,他遇見了事。
他是一個藏不住心事的人。
我察覺不妙,剛要上前,無為卻是回頭看了一眼我,我暴露了,正好也被林曉筠看見,見她麵色通紅,也不好意思再躲藏著,走出來說:“你們也來玩的啊?”
我本不想讓她們知道我在道觀的身份,但是無為卻拿著竹簽說:“師兄,不妙,下下簽。”
我轉眼一看,果然如此。
求簽是一種很常見的問卜方式,簡單有效,直截了當,從求簽者到卜卦者,中間沒有太多的過程,一問一答,非常明了。
剛才我聽周琳琳說替林曉筠問的姻緣,便掃了一眼竹簽,果然是下下簽。
下下簽其實就是下簽,說法不同,但最終解釋就是下下簽,我便讓無為解簽。
無為為難道:“師兄,還是你來吧。”
“我哪會!”我說道,“你來吧,說說看,有什麼不對。”
無為這才認真開口:“你們求的是第66簽,下簽,簽文是霸王被困。此卦船破下灘之象,凡事險阻提防也。”
林曉筠掃了我一眼,麵色通紅頗為尷尬,手足無措想要離開,周琳琳非得拉住她:“你幹嘛呀,都來了,就問問唄,駙馬爺你怎麼也在這?你是他的師兄?”
“哦,我掛的名。”我簡單解釋,讓無為趕緊解簽。
無為說:“這個簽,家宅憂疑,自身災耗,求財破失,交易敗,婚姻不長,六甲危險,行人阻,田蠶六畜損,尋人杳,訟虧,移徙莫動,病即歿送,山墳不利。”
周琳琳聽得雲裏霧裏,不解道:“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無為說:“此簽有六神無主的意思。奉勸當事人,勿心慌著急。人在遇到難題的時候,常會因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往往轉而向旁人求助,希望藉由對方的建議,能讓事情有所幫助。
“但其實是自己本身的問題,不妨冷靜下來仔細思考,抽絲剝繭一一厘清,也許就能找出症結所在。若實在是想不出辦法、非要向他人求助時,也不要隨便拉個人就猛吐苦水。應慎選欲請教的對象。
“催馬行走,但地勢險惡,距離仍相當遙遠,失群的羊兒偏偏碰上了老虎,船隻在急流狂風中行駛,也好比晚春將結束綻放的花朵,又遇霜雪更加速枯萎。
“守靜安靜,安分無憂,不須貪望,自有優遊。”
一番話說下來,正符合林曉筠此時的處境,她心中有事六神無主,又不知道如何訴說,隻能請周琳琳幫助。
但簽中所說,周琳琳也不是適當人選。
周琳琳最先不高興:“那就是說,我帶她來,還帶錯了?林曉筠,我們回去,不信這個。”
而我卻聽出了問題所在,趕緊上前說:“林曉筠,周琳琳,你們先別急,你們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跟我說說,求簽不一定準,三個臭裨將塞過諸葛亮,不如說出來,也許能有別的解決辦法呢!你剛才是求姻緣吧?”
“不是。”林曉筠直接說了一句,又看了我一眼。
周琳琳拉著林曉筠要離開,但林曉筠腳下沒挪動,似乎不太想走,好像真有話要跟我說,但在周琳琳死拉硬拽之下,還是下了山。
現在不是旅遊季節,求簽的人很少,無為把簽又放回到了竹筒裏,見我回來了,說:“是你對象啊?”
我說:“別瞎說,剛才那簽是怎麼回事?真的那麼凶險?萬事不吉?”
無為說:“是,但是,我感覺她求的不是姻緣,而是命運,這簽上可說了,守舊待時,安靜無咎,不用求謀,自在悠遊。”
我趕緊問:“什麼意思?”
無為還未開口,程元子從後廂房內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前廳,開口說:“就是說,一動不如一靜,多心不如無心。順其自然,不能強求,否則的話,自是煩惱。美瓊,你三年靈車也開了,若是離開,也行,不過還得看你自己的心,想繼續留下來開靈車,就繼續開,不想留下來,換個別的工作,但是要處處小心。”
無為見程元子來了,恭敬地站在一旁。
“是我讓無為胡說的,不怪他。”我幫無為開解。
程元子笑了笑,說:“不用解釋,他能坐在這裏,也是你命中之理,你喜歡那個女孩是吧?那你想好了,繼續開靈車還是離開了嗎?”
我心思都在林曉筠身上,琢磨一下,哪能那麼容易就離開了?
我一走,林曉筠還不知道被誰欺負呢,於是說:“師父,我還是想留下來開靈車。”
程元子微微頷首,說:“那就好,和你母親下山去,昨天晚上的事,就當它是過去,不過不要隨便對人說起,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當自在量行。”
我說:“懂了,師父,那我下山去了。”
我讓我媽自己先回去,趕緊開車追上了林曉筠,他兩人是做班車來道觀的,追上之後,我讓她們坐我的破捷達,周琳琳毫不客氣,拉著林曉筠鑽了進來。
我故意把車開得很慢,周琳琳一路上喋喋不休,林曉筠沉默不語,等到周琳琳說話停頓的間隙,我才說:“是不是有什麼煩惱啊?”
“當然有了!”周琳琳接話說,“有個富二代,想追林曉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