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天空逐漸蒙上一層黑紗,遮住了京城每一處的景色,一個黑影忽高忽低穿梭在京城街巷,而後隱入元府後院。
元希執燈坐在窗前,身後是墨、書、香三個婢女,
突然,一陣風過,吹得燭燈左右搖擺,映得人影也是忽明忽暗,思墨開心道:“小姐,思羽來了。”
話音剛落,一名身穿夜行衣的女子背著一個包裹出現在屋內。
“小姐,奴婢思羽,這裏麵是這幾年鋪子所有的盈利,一共四萬兩。”思羽摘下麵罩將包裹攤開遞到元希麵前。
思羽個子很高,樣貌很是清秀,但和思墨不同,她的更似男子那般充滿陽剛的秀氣。
“好,這些年辛苦思羽姐姐了。”
“不辛苦,這是奴婢應該做的。”思羽謙卑道。
元希看了一眼四位姐姐,突然正色道:“現在四位姐姐都在,我接下來有些重要的事想要請各位幫忙。”
“小姐,但說無妨。”思墨開口。
另一邊,榮枝院內。
林氏氣急敗壞大喊著,“廢物,你真是一個廢物!一張藥方你怎麼就會丟了,你丟哪兒了,什麼時候丟的!”
“奴婢也不知道啊,自賞花大會那日後夫人不是就吩咐奴婢不用去取藥了嗎,奴婢就沒管它,它一直在奴婢袖口裏揣著呢,可今日用過晚飯奴婢打算換了這身衣服時卻發現藥方不見了。”蘭桂十分委屈道。
林氏越聽越氣憤,她神色凝重,直覺告訴她,這不是簡單的丟失那麼簡單,她眼神淩冽,瞪向跪在地上的蘭桂,厲聲說,“我讓你盯著希芸院那邊,你可有派人盯著?”
“有,有派人,秋菊和海棠都在那兒日夜守著呢。”
“可有什麼異樣?”
蘭桂猶豫了片刻才磕磕巴巴道,“奴,奴婢這幾日沒顧上問她們,奴婢現在就去問。”
林氏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隻冷著臉嗬斥,“行了!你去把她們叫來!”
很快,秋菊和海棠低著頭走了進來,如實稟報了這幾日希芸院的動向。
“找了幾個婢女?都長什麼樣你們可看清了?”
秋菊仔細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奴婢也隻遠遠看了一眼,沒太看清。”
“奴婢看清了,其中一個婢女跟小時候大小姐趕走的那個叫思墨的婢女很像。”一旁的海棠搶話說著。
“思墨?”林氏呢喃著這個名字,暗自思忖著。
突然,她神色凝滯,聯想到這段時間元希種種異樣表現,心感不妙!
“蘭桂,你明日一早,不,天剛擦亮就去聽天閣辦件事。”林氏急忙吩咐。
“是。”蘭桂附耳聽到林氏的安排後,連忙應聲離開。
待蘭桂走後,林氏的眸子望著窗外,心裏祈禱著,希望事情並非她猜想那般。
翌日,春雨綿綿,細軟的春雨打在身上,變成一層層水珠,遠看仿佛是繡上的珍珠一般晶瑩剔透,煞是好看。
元希望著綿綿細雨,心情卻沒來由開心,她剛用完早膳,思墨就翻牆而入。
“小姐,按照你的吩咐抓住他了,我們把他關在就近的一個客棧裏,思羽在那盯著,這是賬本,不過奴婢看過了,賬本上沒記錄。”她遞給元希賬本,元希仔細看了看後,道:“還有別的賬本嗎?”
“沒了,奴婢和思羽都找遍了,同時也逼問了他,隻有這一個賬本。”
元希沉思片刻,掏出藥方遞給思墨吩咐著,“那就是她拿藥時吩咐了他不記賬,你拿著藥方再去審,最好讓他立個字據按手印,承認藥是從他那所拿。”
“是。”思墨應聲,而後再次翻牆出去。
沒一會兒,思香從院外走了進來,行禮道:“小姐,兔子動了,已經抓住她了,要把她帶回來嗎?”
元希冷哼一聲,“沒想到她反應這麼迅速,那帶回來吧。”
紫雲站在一旁一頭霧水,疑惑道:“小姐,您都吩咐四位姐姐幹嘛了?”
元希笑著扭頭吩咐,“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你現在拿出我之前讓你留存的藥渣來,我們一起去找爹爹。”
是時候揭開林氏的真麵目了。
清雅院,書房內。
元老爺一身藏藍色錦袍,端坐在書桌前,一臉凝重,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元希的聲音。
“爹爹,爹爹,你在書房嗎?女兒進來了。”
他連忙隨手拿起一本書蓋住桌子上的灰,應聲,“嗯,在,進來吧。”
元希推門而入,元老爺頓時愣住,失口喊著,“榮,榮雅......”
“爹爹,是我呀,希兒。您這幾天太忙女兒都沒見到您,也就沒來及告訴您,女兒瘦下來了。”元希微笑著上前,攙著父親的胳膊將來龍去脈告訴了父親。
元老爺聽後麵色凝重,他鎖著眉頭看了看藥渣問,“這湯藥是林氏每日熬給你喝的?”
元希點頭。
元老爺頓時心驚,他最寶貝希兒了,怎麼能容忍林氏如此害她,可當他要發作時又突然想到什麼,便強壓下心中怒火說,“林氏畢竟是戶部侍郎林遠的女兒,你若說她害你,你可有實質的證據?”
元希點頭,開口說,“但需要爹爹將移步大堂。”
“好。”
元希攙扶著父親來到大堂,此時林氏、元妍、元珺都已在大堂等候,除此之外大堂中央還有一人被綁著跪在地上。
林氏一看元老爺來了,連忙上前哭訴,“哎呀,老爺,您可算來了,這一大早上希丫頭不知在搞什麼,把大家夥都叫到大堂來,還有,妾身的婢女蘭桂怎的還被綁著?這是妾身的人,縱使她犯了天大的錯,也該由妾身來處置吧?”
這一套說辭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元希不懂禮數,不尊長輩。
可這些話顯然是對元老爺毫無作用,他無視林氏的哭訴坐到上首的位置,示意元希將藥渣亮出來,聲音不怒自威,“今日把大家叫齊,自然是有事要說的。這是希兒日日喝的湯藥藥渣,林氏,你應該不陌生吧?”他指了指紫雲手中的黑褐色藥渣,眼神睥向林氏厲聲問道。
“是,這是妾身安排蘭桂日日給希丫頭熬的補藥,這藥渣是有什麼問題嗎?”林氏一臉茫然,儼然一副毫不知情地的樣子。
元希冷眼看著林氏,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動。
這林氏還真會裝,既如此,那她就挑明了說。
元希緩緩開口,“大夫人不知道嗎?那不妨讓希兒告訴您吧,大夫人您日日送給我的湯藥裏麵,可是參了一種叫做灰蝶粉的毒藥,也正是因為此毒,才導致我多年的身材肥胖,樣貌醜陋的,大夫人您難道不知道?”
“什麼?毒藥?我當然不知道了,這肯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林氏滿臉驚訝地解釋著。
“老爺,妾身這麼些年一直視希丫頭為己出,悉心照料她,妾身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您不能無憑無據就直接給妾身扣上一頂謀害嫡女的帽子啊。”林氏言辭懇切,語氣真摯,說完還忍不住低頭抽泣起來,哭得梨花帶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元希看著演技如此精湛的林氏,自己都忍不住想要給她鼓掌了。
“大夫人說要證據,我可以給你。”元希說完,啪啪,拍了兩下手掌。
不一會兒,思墨就帶著一個男子走了進來,並遞給元希兩張紙道:“小姐,這張是楊掌櫃招供的供詞,上麵還按了手印,這張是藥方。”元希粗略看了一眼,而後便麵不改色地一並遞給父親。
“父親,楊掌櫃的供詞中有說到,大夫人的婢女蘭桂每三日都會去楊家藥鋪拿給女兒喝的湯藥,而且她所拿之藥正是您手中的藥方,雖然此藥方是治療熱症的藥方,但藥方裏有一味藥正是害女兒中毒的灰蝶粉。”
元老爺看後勃然大怒,將供詞和藥方丟到林氏麵前怒吼,“林氏,你現在還有什麼話可說!”
林氏俯身撿起那兩張紙,看後瞳孔猛縮,指尖不自覺捏緊供詞和藥方,可她麵上依舊麵不改色,一臉無辜繼續狡辯,“這,這跟妾身沒有關係啊,這供詞裏說的是蘭桂去買的,可妾身讓蘭桂拿的藥方根本不是這個啊。”
麵對林氏的狡辯,元希隻得繼續說,“大夫人,藥方是從蘭桂身上搜到的,那上麵的字跡可是你的,難道這也和你沒關係?”
“當然沒關係,這藥方的字跡是我的不假,可這是我找偏醫給父親開的治療熱症的藥方,當時我寫了一份藥方作為備份存放了起來,後來藥方就丟了,我也不知道這藥方怎的會出現在蘭桂手裏,想必定是她偷走了我的藥方。”林氏繼續解釋著。
元希沒想到林氏竟如此巧舌如簧,將自己摘得一幹二淨,她看了一眼被綁著跪倒在地的蘭桂,上前將堵著她嘴巴的布團取了下來,轉而質問她,“蘭桂,你今天一早就出門,為何去聽天閣買殺手要殺楊掌櫃?是誰指使的你?”
蘭桂此時早已被嚇得抖如篩糠,她顫顫巍巍抬頭瞟了一眼林氏,緩緩張口道:“是,是......”
“你個賤奴才,看來是我平日對你太和善了,才讓你今日敢做出此等惡事,還想汙蔑於我!”林氏一把推開元希,麵目猙獰上前揪著蘭桂的衣領狠狠抽著她巴掌。
蘭桂吃痛大聲哭喊求饒,沒一會兒她的臉就已經紅腫得不成樣子,模糊中她看到林氏嘴裏默念著兒子兩個字,她瞳孔微震,糾結了片刻,最後默默流下了眼淚,大喊道,“這一切都是奴婢幹的!”
林氏聽到這兒,才停下手放開了她。
蘭桂整個人重新跪坐到地上,她低垂著頭壓著嗓子,聽不出任何情緒,道:“奴婢氣不過二小姐處處比大小姐優秀,卻一直不受老爺寵愛,所以就想到以此方法收集灰蝶粉偷偷下在了夫人您給大小姐熬製的湯藥裏,才導致大小姐因中毒體態醜陋的。奴婢自知犯了天大的罪過,願意以死謝罪。”
元希頓感不妙,忙大喊。“她要自殺,思墨快製止她!”
可此時為時已晚,蘭桂咬舌自盡當場死亡。
眾人皆是一驚,連元希也沒想到蘭桂竟然對林氏忠心至此。
就在這時,林氏撲通跪地,委屈道。
“老爺,都是妾身的錯,希兒誤會是妾身下的毒,也不怪她,畢竟都是妾身禦下不嚴才讓此等惡事發生的。如今蘭桂已自盡謝罪,老爺要罰妾身,妾身也毫無怨言,隻求老爺別讓妾身娘家知道,妾身的父親老爺是知道的,他最疼愛妾身,見不得妾身受一丁點委屈。”林氏掩嘴痛哭,可卻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
元老爺麵色凝重,眼神也變得複雜,他思忖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行了,起來吧,好在希兒如今已無大礙,就罰你禁閉三個月。”
“是。”林氏拭去眼角的淚水,低頭應聲,眼底卻忍不住劃過一絲竊喜。
元老爺看了一眼元希,眼神中帶著歉意,而後道:“好了,都退下吧。希兒,你也好生在自己院裏準備待嫁吧。”元老爺說完便頭也不回地直徑離開了。
元希其實明白父親的苦衷,林氏父親林遠是從四品戶部侍郎雖官銜不高,但掌管要職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升職,而且他在朝中也是舉足輕重的存在,父親若執意處罰林氏,讓林遠知道了定會狠狠地參父親一本,屆時父親定會官威不保,想必父親是因為此,才不深究的。
想明白了這些,她也隻能暫時作罷。
“小姐,楊掌櫃怎麼著?”思墨的聲音將元希的思緒拉回,此時大堂內隻剩下她自己,她看了一眼被綁著堵著嘴的楊掌櫃,“他也毫不知情,先放他回去吧。”
榮枝院內,林氏一臉凝重。
“看來是我低估了元希這丫頭,她竟然瞞過我的眼睛,在我麵前裝傻充愣這麼久,若不是今日我以蘭桂兒子相要挾,恐怕就載到元希那丫頭手裏了。”
“那母親我們就接下來怎麼辦啊?上一次賞花大會的仇女兒還沒報,這次她竟然還算計到了母親您頭上。”元妍一臉憂色,一提到賞花大會她就對元希恨得牙癢癢。
林氏思忖片刻道,“我本來還想著她反正都要嫁給一個病秧子了,找個機會將她毀容,簡單教訓她一番便是,沒想到她竟然知道這一切,那就別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林氏眸底閃過一絲狠戾,麵目也猙獰得可怕。
元妍看著母親如此狠毒的樣子,心裏竟有些發怵,但一想到元希總有一日會被自己踩到腳下,她就又不自覺笑了起來。
她上前枕著母親的胳膊,柔聲道:“那母親打算怎麼整那小賤人呢?”
林氏細細琢磨著,“自然是找時機,暗中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