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昉下山的時候,步子輕快,腦子裏浮現出豬身上各個部位的圖。
裏脊肉梅花肉五花肉豬蹄豬耳朵豬尾巴內臟等等,各有各的吃法,還能醃一部分做臘肉。
要是沒有獵到野豬,那野雞野兔也好。
薑昉閑不住,把跟豬相關的美食說了個天花亂墜,聽得段玖喉嚨不停滾動。
豬腦花那麼惡心的東西都被她說得滑嫩可口,還有火鍋、炸豬排、臘味煲仔飯,都沒聽過,但很好吃的樣子!
希望那幾個捕獸夾爭點氣。
說不定真有腦子不行的野豬跑到半山腰踩中呢!
驀地,薑昉臉上的笑意滯住,突如其來一陣心悸。
身邊嘰嘰喳喳的少女驟然安靜下來,段玖下意識看過去。
就看到薑昉臉色蒼白,捂著心口。
“怎麼了?”
該不會是一直沒吃東西,身體出什麼問題了吧?
器靈疑惑道:“主人,你的心臟很健康的!”
薑昉搖搖頭,咬著唇眉頭緊皺。
那種感覺就持續了幾秒,更像是一種不好的感應......
但願是她想多了。
接下來,薑昉沒了說話的興致,臉色依舊不好看。
段玖忍不住看了她好幾次,母夜叉還是剛才眉飛色舞的樣子順眼。
前方,一個人影氣喘籲籲跑過來。
是之前見過的獵戶大叔。
“薑昉,不好了!你娘出事了!”
薑家。
門口又站了一堆村民,都唏噓不已。
“慧娘可是難得的賢惠人,命咋這麼苦啊?”
“也不知該說慧娘命大還是命歹,這以後咋活啊?”
“好人沒好報,攤上蔡扒皮這樣的婆婆,又生了薑昉那麼個女兒。”
“要我說還不如摔死了,好過生不如死啊......”
院子裏,羅慧娘躺在地上,淚流滿麵,滿臉絕望。
身上倒是沒有血跡,可是比那還糟糕。
摔下山崖的時候,有棵大樹給擋了一下,有了緩衝,沒要羅慧娘的命,隻是摔到了腰。
但老天到底沒要眷顧第二次。
被村民發現後抬回來,鈴醫檢查過後,直搖頭,診費都沒要。
蔡老太正慶幸,就聽到對方說:“脊梁骨摔斷了,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晴天霹靂!敢情人家是可憐羅慧娘才沒收錢!
蔡老太捶了捶胸口,痛心疾首,難不成以後還得養這個廢人幾十年?
絕不可能!
滿臉陰沉拉過薑二,低聲在他耳邊說道:“你這就去老秀才家,要他......”
鈴醫留下一句“好好養著,性命倒是無憂的。”,就離開了。
蔡老太要緊牙關,這才是最麻煩的!
她居高臨下,衝著羅慧娘喊道:“你咋不摔死了一了百了!識趣的就趕緊自己了斷,不要拖累老大和孩子們!”
村民們一片嘩然。
知道蔡扒皮是個極品,但沒想到她這麼不要臉,表麵功夫都不做了!
蔡老太黑著臉,繼續罵羅慧娘,恨不得能活活把她罵死。
臉麵有什麼要緊的,名聲能當飯吃嗎?
人活著,要的是實惠!
薑小妹跪在羅慧娘身邊,緊緊抓住她的手,痛哭不已,忍無可忍嘶吼道:“奶奶你別說了!我娘才不是拖累!我爹不會不要我娘的!”
如果可以,薑小妹真的不想叫這個惡毒無情的老太婆做奶奶。
蔡老太就是一個巴掌扇過去,蠻橫道:“反了你了!敢吼我?這個家由我做主,你爹也要聽我的!再敢多說一個字,我連你也一起趕出去!”
這個死丫頭一定是跟薑昉學壞了!
“不要打小妹,不要打......”羅慧娘崩潰到淚水越發洶湧,眼神黯淡無光。
嫁來薑家這麼多年,除了沒能生出個兒子,羅慧娘自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原本她就沒想拖累任何人,可蔡老太這麼直白不留情麵,讓她一直以來的堅持完全坍塌。
曹慶花從屋裏跑出來幫腔:“就是啊,大嫂,以後你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我看薑賽男也要嫁不出去了。”
羅慧娘點頭,麵如死灰:“好,好,你們不要管我,我死了就好,我不拖累任何人。”
曹慶花假模假樣笑道:“這就對了,若換作我出了這事,也是這般想,無論如何都不能拖累孩子。”
心裏想的卻是,她可沒有羅慧娘那副倒黴德性。
蔡老太叉腰挺胸,朝著村民們喊道:“大家都聽到了,是羅慧娘自己不想活了,以後她是生是死都與我薑家無關!”
村民們都一臉鄙夷,這個蔡扒皮素來吝嗇愛占小便宜,但不要臉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太過分了。
以後得少跟她家來往,繞道走。
一個嘲諷的聲音響起:“好一個蔡扒皮,原來是把左臉扒下來貼在右臉,一邊不要臉,一邊二皮臉!”
村民們頓時哄堂大笑起來,雖然這個時候笑不合適,但他們忍不住。
瞧瞧蔡扒皮那瞬間漲成豬肝色的老臉,精彩!
大家自動讓出一條道,薑家的母夜叉終於回來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段玖亦步亦趨跟著薑昉,隱在淩亂發絲下的薄唇翹起來,和周圍的吃瓜群眾們一個心思。
這次不鬧個徹底,恐怕很難收場。
薑小妹看到薑昉,如同有了主心骨,破涕為笑:“二姐!”
薑昉點點頭,徑直走到羅慧娘身邊給她把脈。
還好沒有內出血,臟腑無礙。
薑二隨後也走進來,遞給蔡老太一張紙。
蔡老太狠狠瞪了薑昉一眼,冷笑道:“這是我替老大給你的休書!拿好趕緊滾蛋!”
說完就將那張紙丟到羅慧娘身上。
輕飄飄的紙張落下,卻宛如千斤,壓痛了羅慧娘。
她不奢望蔡老太能拿出多少錢為她治療,也不需要,但為什麼自己用心多年侍奉的婆婆,一點情麵也不留呢?
羅慧娘死寂的眼透出幾分茫然,為何要這般趕盡殺絕,讓她死後也隻能做孤魂野鬼!
“錯了嗎?是我錯了嗎?我究竟做錯了啥......”
段玖垂眸看著形容淒慘的中年婦人,滿麵風霜,悲苦刻在臉上,一輩子逆來順受,卑微如螻蟻。
利用價值沒了,也如螻蟻,頃刻湮滅。
接下來,薑昉會如何選擇?
她以前對這個娘可沒什麼好臉,殘缺之容帶來的不甘和憤恨,多數都發泄在羅慧娘身上。
“我爹不會休了我娘的!”薑小妹哭喊著去抓那紙休書,嘶吼道:“你給的休書不算數,是假的!”
薑昉搶在妹妹前麵,把休書拿過來,拿起來迅速看了看,折好塞到懷裏。
休書也來得正好。
“好,我娘從此時此刻起,就和你們薑家沒有關係了。而我和妹妹,選擇跟著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