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京都港口。
天空中,十幾台戰機盤旋,整片海麵皆被封鎖!
幾百名叱吒沙場的將軍,身穿墨綠色製服,背負雙手,腰杆筆挺守候在港口,恭迎至尊歸來!
就連京都幾大家族之首,也畢恭畢敬守候在外。這些平日一手遮天的商賈豪紳,在至尊麵前,卻連抬頭的勇氣也沒有。
然而,
紅日即將西沉。
風平浪靜的海麵,仍看不到歸來的遊輪。
“等,都給我繼續等!那可是統領北境,震撼四方的至尊!”
“能在此恭迎至尊歸來,是我等一生榮幸,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隻要至尊露麵,立刻開啟歡迎儀式……”
……
此時此刻,
千裏之外的京都郊區,一輛鏽跡斑斑的大巴車內。
陳北冥凝視著車窗外快速後退的熟悉風景,墨色的深瞳之中,劃過一抹罕見的輕鬆愉悅。
“父親,母親。”
“你們的兒子,回來了!”
一別五年,不知父母過的怎樣,但為什麼會搬到破舊的郊區城中村居住?
五年前陳北冥雖然不告而別,可他留下的身家房產,足夠未婚妻和父母過上無憂無慮的富足人生。難不成,父母是來支教,體驗生活?
吱嘎——
大巴車停下,陳北冥看著麵前雜亂肮臟的工地,心中猛的一震!
他看到一位滿頭白發,渾身消瘦的老人。
老人捧著個不鏽鋼盒飯,裏麵是一些鹹菜,和半塊長了斑點綠毛的饅頭。
老人黝黑的肩膀上磨出兩片鮮紅血印,猙獰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被汗水浸的紅腫發炎!
可老人咬著牙一言不發,咀嚼完最後一口發黴的饅頭,他沉默的拖起板車,任由麻繩再度勒進血肉之中!
“爸!”
撲通一聲,陳北冥膝蓋砸在地上,心中地裂山崩!
“爸!兒子不孝……”
“兒子不孝啊!”
征戰五年,陳北冥無數次幻想過和父母親人重逢。
最初他想著戎馬歸來,身披萬丈榮光,讓父母和未婚妻成為整座京都最耀眼的存在,讓他們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可陳北冥萬萬沒想到,他,列土封疆的九五至尊,他的父親卻,在工地做最辛苦的血汗活!
哐當一聲,陳海身後的板車翻了,磚頭灑落一地。
五十幾歲的老男人,兩眼含淚,雙手顫抖!
陳海衝向跪倒在地的兒子,父子倆抱在一起,淚水決堤而下。
離得近了,陳北冥目光落在父親滿身的傷上,曾經溫文儒雅,教書育人的大學老師,怎麼會滿身是傷,出現在工地啊!
“爸,我們先去醫院,我叫車,我們這就去醫院包紮!”
扶著父親,陳北冥雙眼含淚在工地外攔車,卻沒注意到父親陳海臉色一變。周圍和陳海年齡相仿的老民工也圍過來,嘰嘰喳喳議論。
“咦,那是老陳的兒子?不是說出了意外,去世了嗎?”
“哎喲,是死是活都是孽障,老陳年紀一大把還要被工頭當畜生一樣的打,他挨揍挨罵的時候,他兒子幹什麼去了?”
“還叫出租車呢,嘖嘖,聽說老陳為了給他兒子還債,連瓶紅花油都舍不得買。這打車的幾十塊,夠老陳吃一個月饅頭鹹菜了,作孽喲!”
好心工友想衝過來指責陳北冥兩句,卻被眼含淚花的陳海擺手拒絕了。
他吃多少苦,受多少罪都無所謂。
隻要兒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小北啊,爸沒事,爸身體硬朗著呢。咱回家,爸給你做頓好吃的,啊。”
陳海牽起兒子的手,曾經高大壯實的身體卻被板車壓佝僂了腰,每走一步,陳北冥的心都像被尖刀戳了一下,心內鮮血淋漓。
父親帶他走到城中村,推開一扇破破爛爛的木門,走進黑暗的屋中。
房間裏濃重的黴味嗆的陳北冥皺緊眉頭,他環顧一圈,卻沒看到母親周雅。
“爸,我媽呢?”
陳海肩頭一顫,卻沒回答,滿是血口的手係好圍裙走進廚房,“你媽不在家,今天爸給你做頓好吃的,咱吃紅燒肉。”
說是紅燒肉,櫥櫃裏卻僅放著掌心大小一塊肉,早已不新鮮了。
就這,陳海都舍不得吃。要不是兒子回來了,他會把全部的肉都帶去醫院,給周雅補身。
而陳北冥也注意到桌上放的病例,京都三院,神經科住院部……三院,不是本地的精神衛生中心嗎?母親怎麼會住進那裏!
“爸,我媽到底怎麼了,這病例是怎麼回事,家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兒子擔憂的低吼,打碎了陳海最後一絲偽裝。
他捂住臉,崩潰的說出了一切。
“小北,你走之後,你媽媽他思念成疾,再加上……再加上發生了意外車禍,她頭部遭到重創,我沒錢給她看,現在,現在你媽已經不認人了……”
思念成疾,車禍重創!
陳北冥的雙眼,刹那間爬滿血絲!
在沙場的五年間,就連身負重傷,骨斷筋折的生死時刻,陳北冥都沒有如此悲慟過。男兒流血不流淚,但這一刻,陳北冥卻恨自己無能,沒有保護好父母!
“怎麼會這樣,柳燕呢,她是我的未婚妻,她就眼睜睜看著我的母親重傷不治?”
提到柳燕,陳海的肩頭又是一顫。
心裏隻剩一聲無法言說的,歎息。
兒子走後,他那嬌滴滴的未婚妻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別說是替陳北冥照顧老兩口,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翻臉成了仇!
陳海夫妻倆的房子,存款,全被她騙去。就連周雅的車禍,也是她一腳油門撞出來的!
可這些血淋淋的真相,陳海哪敢對兒子說?
好不容易失而複得的兒子,一旦知道母親是被未婚妻虐待成瘋,還不得和柳家拚命?
一邊是家大業大的柳家,一邊是一無所有赤貧如洗的自家,陳海就算打落牙齒,也隻能和血吞下。
“小北,走吧,咱給你媽送飯去,她見到你肯定很高興。”
踏入精神病院,走廊兩側的病房時不時冒出病人的哀嚎慘叫。
走廊盡頭的房間,傳來陳熟悉而溫柔的歌謠,陳北冥心頭一震,那是小時候母親哄他時常常哼的兒歌。
可是突然間,母親聲音一變。
無邊的慈祥柔情,被驚恐刺耳的尖叫聲取代!
“不要打了,不要打我,兒媳婦求求你別打了,不要啊啊啊——”
兒媳婦,柳燕?
怎麼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