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鄭家強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又跟江敏寒暄了幾句，就提出告辭。

等人走後，江敏將鐵勺交給李英，上前對江建國說：“爸，要跟我走走嗎？”

這是有話要說的意思。

江建國猶豫幾秒，還是點了點頭。

夕陽已經完全沉入地平線，漫天霞光泛著橙紅，偶爾有風吹過，帶走人身上一日的疲憊與燥熱。

這個時候空調還沒有普及，鋼鐵廠旁邊的大廣場上有許多人在納涼。

有三五歲的小孩，舉著冰棍互相炫耀，也有年輕情侶在角落閑話私語，還有年長的婦女東拉西扯的說著家長裏短。

畫麵和諧又溫馨。

江敏和江建國也在廣場上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站著。

“爸，經過這一遭，你還要反對我在鋼鐵廠門口擺攤嗎？”

江建國沉默，麵上雖然沒有表情，可心裏究竟怎麼想無人可知。

“爸，咱們國家發展這麼快，日後的生存隻會更艱難，無論買房也好，買生活用品也好，最是不能缺錢了。”

“咱們家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這掙錢的機會擺到我麵前，我怎麼可能不抓住呢？”

江敏歎息一聲，頗有幾分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就是把麵子看得太重了，認死理！”

“你個小兔崽子，敢這麼說你老子！”江建國瞪她一眼。

“那你就說我說的對不對？”

江敏也不反駁他，繼續說：“人家古人都講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人家韓信都能忍受胯下之辱，咱這擺攤算個什麼？”

“改革開放到現在，做生意的人多了去了，那也不是每個從一開始就能開店開廠的，許多人還是從擺攤做起的。”

“你不能因為現在擺攤的大多數是無業遊民就看不起它，你也知道，最近天氣悶熱的，那我和英子每天站在大太陽底下累死累活，為的是什麼？”

“還不是希望以後生活能好點嘛！”

她說著，幹脆現場給他算起賬來。

“爸你今天買了十六份盒飯，一共賣了多少錢？”

“二十一塊。”

江敏笑了笑，“你看，就剛才那麼一會，你就賺到了我差不多一周的工資，更別說我這一天兩個飯點將近三個小時。”

“反正有英子給我幫忙，我這擺攤也不影響廠裏的工作，就算這擺攤到後麵成不了，我再不幹也來得及。”

道理江建國都懂，要是之前他可能還會反駁幾句，可今天真的在小攤上體驗了一把，他還真說不出反對的話。

良久之後，他隻是默默說了句，“那就按你說的來。”

那態度，顯然是以後都不再反對她的“事業”了。

江敏內心喜滋滋，麵上卻稍收斂，抱住江建國的胳膊甜甜的說道：“謝謝爸理解！”

江建國心裏五味雜陳，這閨女為了讓她同意擺攤那是好話歹話都說了，還會撒嬌，可見她決心之大，他到底不忍心再說什麼不好聽的話。

反正麵子也沒了，就這樣吧！

…

沒有了江建國這個阻力，江敏的小攤總算是順順利利的開了下去，後續有了本金之後她還多搞了幾個菜品。

什麼青椒炒臘腸、爆炒豬肝，都給安排上了。

因為她的小攤菜品多，價錢實惠，一時間還真沒有人敢去模仿，她便在眾多廠外一支獨大，那錢真的跟流水一樣嘩嘩的賺。

江敏每天看到抽屜裏的錢都開心的不得了。

這日，下午下班後，江敏照舊直奔賣飯的小攤，路上意外碰到了宋複行。

“宋同誌，好巧啊，你們也剛下班嗎，今天就你一個人？”

她笑著打了招呼，不過沒在他身邊看到黃愛國。

“嗯。”

男人依舊很冷淡，一點也不像初見時侃侃而談的模樣。

若非是一模一樣的臉，她真的要懷疑那人是不是他的雙胞胎弟弟了。

江敏不太適應這種沉默的氣氛，正要問話，卻聽他道：“你的腳腕......還好嗎？”

距離上次那事已經過去五六天了，江敏的扭傷早就好了。

“謝謝關心，抹了藥沒幾天就好了。”

“嗯。”

簡單的對話之後又是相顧無言，幸好他們已經到小攤前了，江敏便順口問道：“要來一份飯嗎？”

果不其然，又聽到一句“嗯”。

江敏聳聳肩，同李英說了聲就給她打飯。

因為有上一世的恩情在，她給男人打飯時很大方，那模樣恨不得把整個桶的菜都給他弄上。

宋複行瞧著那小山一樣的飯盒，略無奈，“你不用這麼客氣，太多了我也吃不完。”

“好吧。”

女人燙了一頭卷發，聽到他的話微微低頭，有幾縷細發垂到胸前，莫名讓他想到家裏那隻貓兒，每次餓了的時候都會扒著侄女的腿耷拉著腦袋，

宋複行手指微動，在她將盒飯遞過來時連忙接住。

“謝謝。”

付完錢後他便轉身離開，剛走了幾步意外聽到身後的交談聲。

“姐，你上次說讓廠子多送些飯盒來，談得怎麼樣啊，咱們這每天飯盒真不夠用？”

“啊，我差點忘了......”

再多餘的，他便聽不到了。

宋複行盯著手中的盒飯，他記得黃愛國似乎有朋友就在旁邊的塑料廠。

那邊，江敏一拍腦袋，“我現在就去塑料廠問問，你仔細點看著攤子。”

塑料廠就在車廠旁邊，這年頭的塑料廠是什麼都加工，從遮雨棚到餐盒，幾乎遍布了百姓生活的各個方麵，也因此塑料廠工人很多。

江敏到門外時，那門衛正在吃飯，看包裝和菜色正是他們小攤的盒飯。

門衛顯然也認出她來，“江會計，你有事？”

“嗯，能不能麻煩你給廠長通報一聲，就說我找他有事。”

門衛稍稍蹙眉，不知想到什麼，欲言又止的看了她好幾眼，最後還是點頭應下。

不多時，他便去而複返，給江敏指路，“江會計，你進去左拐，走到盡頭那片辦公區，找最中央那間就是廠長辦公室。”

“門外有掛牌子，你按照牌子找也行。”

“好，謝謝你。”

門衛看著江敏離開的背影，唉聲歎氣好一陣，轉頭看著桌上的盒飯，到底還是心裏過意不去，又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