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廣誌抱拳答道:“鄙人孫廣誌,宏祥齋經理,兼首席鑒寶師。”
宏祥古董行是俗稱,雅稱宏祥齋,招牌上的字也叫宏祥齋,還是前清一個封疆大吏親筆題寫,響當當的招牌,正兒八經的百年老字號。
每次隻要牽扯到古董,孫廣誌報出自己的名號,總是會引來仰慕。
這次也一樣,圍觀者紛紛讚歎。
“哇,原來是宏祥古董行的孫經理!”
“你就知道經理這個頭銜,外行了吧,應該叫人家孫師傅!在古玩行裏,師傅的稱呼,可比經理值錢多了!”
“古董這個行當,考驗的就是閱曆和眼力,薑永遠是老的辣,假如那個小夥子是大師,那孫師傅豈不是大師中的大師!”
林國瑞也聽過宏祥齋的名頭,不過了解並不深,他剛發家幾年,手頭的餘錢,還沒達到接觸宏祥齋的層次。
畢竟那裏的東西,動輒就是幾百上千萬。
所以在眾人的讚歎聲中,林國瑞對孫廣誌,一時肅然起敬。
“原來是宏祥齋的首席大師傅,失敬失敬!”
看到大家都對孫廣誌恭敬有加,曲婉瑩也是與有榮焉,緊緊挽住孫廣誌的胳膊,還把腦袋靠上去,臉上的笑容,臉皮都快要炸開了。
孫廣誌這時也如鶴立雞群,看看陸河洛,又看看林國瑞。
“林老板,我們古玩行裏的鑒寶師傅,曆來講究沉穩,東西不在手上看著,絕對不會下結論,小陸東西都沒上手,就下結論,這是大忌!”
林國瑞聽了,心裏一涼。
假如鞋拔子不是什麼犀牛角做成的老件,傳家寶的美夢破裂不說,今天他這張臉,當著這麼多人,就摔到地上了!
林國瑞都開始後悔,剛才不該急忙忙叫陸河洛大師了。
不過陸河洛聽了孫廣誌的話,卻吐出一口煙圈,輕描淡寫地說:“你必須要上手才能下結論,那隻是因為,你的眼力,不行!”
就算外行人聽了,也知道陸河洛這話,狂妄無比!
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竟然說宏祥齋的首席鑒寶大師傅眼力不行!
這不但是打孫廣誌的臉。
更是打宏祥齋的臉!
本地人頓時有人站出來,為宏祥齋和孫廣誌站隊,怒斥陸河洛。
“小夥子,不要太狂妄!”
“宏祥齋首席鑒寶大師傅,豈是你一個毛頭小子所能品評!”
“你一個外地人,在宏祥齋端茶送水三年,被開除之後挾私報複,在這裏說大話,是欺負我們南錦市,在古董鑒寶界沒人嘛!”
孫廣誌也怒不可遏,走到陸河洛麵前,說道:“小陸,假如讓我看出來,這件鞋拔子隻是普通之物,你是欺騙林老板,咱們怎麼說?”
“我自插雙目!”
陸河洛豎起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雙眼,又目光如刀看向孫廣誌:“孫廣誌,我可以自插雙目,假如是你看走眼了呢!”
沒等孫廣誌搭話,曲婉瑩就說:“假如我家老孫走眼了,我就學哈巴狗,從這店裏爬到商場大門口,爬一步,學一聲狗叫!”
陸河洛一拍巴掌:“成交!可有人作證!”
剛才維護孫廣誌的南錦市本地人,齊聲說:“我們可以作證!”
陸河洛看看林國瑞。
林國瑞點點頭,以中立的口吻說:“好,我也做個證人,誰要是輸了,假如不照約定的辦,別怪我林某人牛不吃水強按頭,不辦也要讓他辦!”
陸河洛也不廢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孫師傅,請!”
孫廣誌也沒推讓,說道:“好,那鄙人不才,就先過過眼了!”
林國瑞的馬仔,馬上把鞋拔子,遞給了孫廣誌。
鞋拔子一尺左右長短,直板的式樣,底部微微帶點弧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尤其是顏色,看上去臟兮兮黑乎乎的,很不討喜。
孫廣誌先用肉眼看,又用手電筒從上到下照了一遍。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都看著他鑒寶。
“林老板,恕鄙人直言,這件鞋拔子,說是老物件不假,但是並無特別之處,而且也不是犀角所製,大多是膠質摻雜混合物偽造。”
“不過這件鞋拔子的造假工藝,確實了得!”
“外圍的溝壑感,做得惟妙惟肖,就連打燈看去,內部結構也呈蜂窩狀,就是不規則形狀中間有個點,這是犀角標誌的魚籽紋。”
“溝壑感和魚籽紋,雖然偽造的很好,但是造假時,還是留下了破綻,打光之後,這條從上到下的白線,人為痕跡太重,就是最大的敗筆!”
孫廣誌剛說完,沒等眾人喝彩,陸河洛就說:“孫師傅,以前還以為你眼力毒辣,功力深厚......嗬嗬,原來不過爾爾!”
陸河洛說著,從孫廣誌手裏拿走鞋拔子,掏出小刀,在上麵一通劃拉,然後又把鞋拔子,遞給孫廣誌。
鞋拔子由於不知道用過多少年,油脂塵泥,糊住了原來的刻字痕跡,陸河洛劃拉之後,上麵的字跡,頓時顯現出來。
看著上麵細微篆字,孫廣誌隻覺得天旋地轉。
“鮑天成!”
“製作這個鞋拔子的匠人,竟然是明朝吳中三絕之一,治犀手藝,上下百年無人可與之匹敵的鮑天成鮑大師!”
“用刀刮掉表麵附著的油泥,這一點,我怎麼沒有想到!”
“這麼簡單的事,我怎麼就沒有想到!”
敗得心有不甘,孫廣誌一聲大吼,嘴裏哇啦吐出一口老血。
陸河洛一聲冷哼:“你沒想到的多了!這件鞋拔子,不但是鮑大師出品,而且材料也是犀角,還不是普通的犀角!”
陸河洛說著,指了指鞋拔子上麵,貫穿上下的白線。
“這白線看似突兀,實際透肌入骨,本就是天生,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所謂的靈犀一點通,就是這條如線白紋,這叫通天紋!”
孫廣誌擦掉嘴角的血,說道:“通天犀,隻有傳說中有!”
陸河洛仰天大笑。
“唐李殉曰:通天犀乃胎時見天上物過,乃形於角上......宏祥齋的首席大師傅,多讀讀書吧,格古要論、洞天清錄、雲煙過眼錄、圖繪寶鑒、妮古錄、長物誌......這些書,建議你全買來,再重讀一遍!”
陸河洛一番話,說的孫廣誌啞口無言,就像被千斤大錘敲擊肋骨,一屁股坐到地上,低著頭,捂著胸口咳嗽不停,話都說不出來了。
孫廣誌心底明白,今天他當眾把宏祥齋的牌子,狠狠砸了一次。
眾人雖然聽得似懂非懂,但是也明白這個穿著地攤貨,臉還沒有消腫的小夥子,用實力碾壓,把宏祥齋大師傅的臉,按在地上來回摩擦了。
這時陸河洛冷眼看了看曲婉瑩。
“曲小姐,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