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搖搖晃晃到了縣城,大概是因為沈玉寧昨天才做了好人給村裏人分了肉,那些媳婦或多或少都沾到點好處,難得今天都沒有怎麼為難沈玉寧。
要知道在原主記憶裏,因為祁湛那張招蜂引蝶的臉,村裏的年輕媳婦不說看不慣沈玉寧,多多少少都會在背後說幾句酸話。
芝川縣本就隻是個邊塞小城,比不得五十裏以外的鎮北鎮,為了吸引更多行商過來做買賣,無法也隻得免了那一人兩文錢的入場費。
沈玉寧餘光瞥見李瑞香和一群婦人奔著布料店就去了,也不著急,帶著自己那一籮筐野鬆茸找上了芝川縣最大的酒樓望月樓。
掌櫃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一見到沈玉寧帶來的鬆茸眼前也是一亮,但商人本就逐利仍舊和沈玉寧有來有往討價還價。
大概是因為兩人在櫃台前說話聲音吵到了樓上的貴客,一襲淺藍錦衣的年輕人皺著眉從雅間中探出頭:“錢掌櫃,怎麼了?”
錢掌櫃一磕巴,知道自家公子的秉性,這會兒也支支吾吾起來。
沈玉寧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的疑惑,下意識開口解釋道:“不好意思,吵到你們了,賣完鬆茸我就離開。”
“鬆茸?”
錦衣少年一聽這話眸底劃過一絲驚訝,要知道這個季節別說是鬆茸了,就是那尋常的野菇山菌都不好找,沒幾步直接從二樓下來,湊到沈玉寧背簍旁看了一眼。
品相完好,也沒開傘,最難得的是這個眼前的小婦人竟然還知道用鬆針保存。
錦衣少年勾勾唇角,大手一揮:“錢掌櫃給她拿五十兩!這些我都要了!”
“少爺。”錢掌櫃一臉難色,還想開口給自己不知事的少爺解釋幾句物價,哪知道一對上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身子一顫直接開始從櫃台裏掏銀票。
接過銀票,沈玉寧一愣,根本沒有想到錢來得這麼容易,不過看樣子這位就是望月樓的東家,臉上自然帶上了些許笑意,痛快的直接把背簍摘下,順手將埋在最底層的丹芝掏了出來。
不過這會兒被一層油紙報著,根本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錢掌櫃雖然還是一臉肉痛,但畢竟是自家少爺發話,到時候誰也怪不到自己身上,也不願意多做為難,擺擺手示意沈玉寧可以走了。
沈玉寧剛抬腳,動作一頓,臉上帶著些許笑,但卻壓低了聲音:“錢掌櫃,您是見過世麵的人,能麻煩問一句咱們縣的富戶有那幾家啊?”
原主以前實在太過老實,活了這十幾年在這芝川縣知道的地方還沒有她一個剛穿來的人多。
一聽這話,錢掌櫃才掀起眼皮認真打量了一眼沈玉寧,一身粗麻衣,臉色也有幾分蠟黃,但也看得出來好好打扮打扮也稱得上一句美人。
思及此,錢掌櫃語氣就帶上了幾分鄙夷。
“怎麼?打算做丫鬟去?不行不行,你年紀太大了。”
沈玉寧一時之間根本沒有理解錢掌櫃的邏輯,畢竟作為一個現代的靈魂,無論是逼入什麼絕境第一選擇也肯定不是賣身為奴。
但土生土長的錢掌櫃卻覺得這太過正常,稍有些姿色的農家女哪個不是想去那些高宅大院做下人,沒準入了主子的眼,直接鹹魚翻身也說不一定。
本就是階級森嚴的年代,像沈玉寧這樣大膽想著待價而沽的人畢竟是少數,這些底層人唯一能和那些金字塔尖上的精英發生交集的機會,也不過是主子和奴才的關係罷了。
沈玉寧愣了一會兒,這才明白自己這樣沒頭沒腦的發問實在是有些失禮,也不怪對方誤會,扯了扯嘴角:“我沒打算賣身,我就是有個好東西打算出手。”
嗤笑一聲,錢掌櫃這會兒也不再掩飾自己眼底的嘲弄:“好東西?咱們縣雖然不是什麼大地方,但要能說得上好東西的又有幾樣?”
壓低了聲音,輕哼一聲:“你莫不是以為那些老爺太太都和我們少爺一樣好說話?”
沈玉寧一噎,這會兒也知道是自己草率了。
的確,在原主記憶中窮富之間的鴻溝本就大過天塹,這個年代想要翻身的機會可不像未來,隻要願意努力就可以為自己博一個好前程。
跟別說自己一屆女兒身,那更是難上加難。
咬咬牙,沈玉寧還是不打算放棄,畢竟丹芝這東西根本不是什麼尋常人家用得起的,更不用說這樣的百年丹芝。
索性展開了一角油紙,露出一片似火的紅。
“錢掌櫃,我一個鄉下人也沒見過什麼世麵。但東西肯定是好東西,我們村裏的老大夫看過,說是有百年以上了。”
沈玉寧現在就是在賭,但人活在世上做什麼事不是賭呢?
“什麼?!”
錢掌櫃驚呼一聲,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掃剛才的不屑,臉上不自覺露出了幾分熱切,直接叫來小夥計:“快去請二公子!”
吩咐完,這才一臉笑意的把沈玉寧請進了後堂。
一路上喋喋不休介紹著自己如何如何有實力,價格如何如何公道。
最後小的見牙不見眼,給出了一句總結:“哎,要說你這一趟還真是來對了!”
錢掌櫃過於熱情的態度,讓沈玉寧也有些莫名其妙,百年丹芝雖然難得但也不像是那些奇珍藥材,她也不過想著賣個好價格,怎麼又扯到這些了?
一落座,小夥計笑得諂媚,連忙給沈玉寧端茶遞水上糕點,好不殷勤。
沒多會兒錢掌櫃就帶著剛才那位錦衣少年出現在後堂。
少年眉眼此刻多了幾分鄭重,不複剛才的吊兒郎當。
“你有百年丹芝出手?”
皺了皺眉,沈玉寧也不明白這兩人到底是在唱哪一出,但仍舊下意識點了點頭:“對,這百年丹芝是怎麼了?”
“一千兩!”
錦衣少年也沒猶豫,直接開價。
沈玉寧深吸一口氣,一千兩?!
沈玉寧那一副吃驚的表情取悅了少年,他勾了勾唇角,淡淡吐出兩字:“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