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屍體已經送到驗屍間了，陸鹿，如果你狀態不好，隨時可以叫人換你。”

陸鹿麵色有些蒼白，卻還是謝過了同事的好意，十分堅定的走進了驗屍間。

掀開白布，單小壯就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

陸鹿沉默許久，開口的嗓音都有些沙啞。

“幼童高樓墜亡案，法醫師陸鹿，初次屍檢。”

她呼出口氣，低頭看向了單小壯腦後那塊巨大的凹陷。

陸鹿在法醫科很忙，平時不常回家，可也記得鄰居家這麼一個孩子。

她印象裏的單小壯不算非常活潑，可每天碰到相熟的爺爺奶奶也會很禮貌的打招呼。

臉上帶著點天真的笑容，至少，絕對不該安靜到這種地步。

陸鹿強行平穩了心境，從工具箱裏取出卡尺。

“致命傷萎腦後撞擊傷，直徑7.5厘米，造成顱骨碎裂，當場死亡。“

說完這話，陸鹿抿了抿唇，眼眶一陣發酸。

不過隨著屍檢的深入，陸鹿逐漸也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不應該啊！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單小壯還安安靜靜的躺在屍檢的手術台上，而陸鹿看著手中檢測出的報告，一時不由得有些遲疑。

“莫隊長。”

陸鹿脫下了手術服，臉上再也看不到一點之前的柔軟和同情。

“怎麼回事？”

幾乎是直覺的發現不對，莫林坐直了身體。

“你看這份報告。”

陸鹿冷笑。

莫林也少見陸鹿這種神色，根本不敢怠慢，趕緊接過了她手中的報告。

“首先第一點。”陸鹿開口。

“這孩子的骨齡有九歲，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莫林也是一皺眉。

“九歲？可是從身形上看，死者最多隻有七八歲。”

陸鹿一點報告：“單小壯有十分嚴重的營養不良。”

“還有呢？”

陸鹿神色沒有半點兒鬆懈的意思，莫林就皺起一雙劍眉，跟著詢問。

“我檢查了單小壯身上其他的傷口，這孩子死前受到過極大的驚嚇，甚至瞳孔緊縮，渾身肌肉都是緊繃的。”

“這可跟單國強的證詞不太一樣。”

莫林也發現了問題，神色嚴肅了起來。

“你還有其他的疑點嗎？”

“問題多了去了。”

陸鹿生平可最恨被人欺騙，當即就冷了臉。

“除去墜樓的撞擊傷，單小壯的腳踝有扭挫傷，受傷事件與死亡時間相近。”

陸鹿冷笑一聲。

“按照模擬，單小壯應該是背對窗戶從樓上墜下，後腦觸及石質的綠化帶邊緣，導致的當場死亡。”

說著，陸鹿抱起胳膊。

“扭傷是哪兒來的？”

莫林翻了兩頁報告。

“死者墜樓之前在窗台上滑倒，有沒有可能......”

陸鹿毫不留情的打斷了莫林。

“就是因為打滑才不可能。那個鞋印你也是看過的，如果在那個時間受傷崴腳，印記上一定會有表現。”

“你的意思是說，”莫林語氣一頓，“單國強在說謊？”

陸鹿點了點頭。

“雖然他裝出了一副慈父的樣子，但是屍體可不會騙人。”

“我相信你的結論，不過陸鹿，”莫林語氣難得的和緩：“按照你目前的屍檢來說，單小壯的死就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陸鹿理所應當的點頭。

莫林就把自己手邊的另一份調查報告推了過去。

“按照這個推論，殺死單小壯的凶手，就是他的親生父親單國強。”

“沒錯。”陸鹿一點頭：“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莫林卻是搖了搖頭。

“你是法醫，這麼認為無可厚非。但是在刑偵調查裏，殺人動機是最必要的一點。”

說著，莫林看向陸鹿。

“單國強殺單小壯，他的動機是什麼？甚至剛才大家拿回的報告裏還寫明了一點。”

莫林點了點手中的文件：“單國強在看到單小壯站在窗台上的時候，撥打了急救和消防電話，這完全是一個父親應有的表現。”

“殺人動機呢？他如果想殺單小壯，為什麼還要做這些無用功？”

這要是一般的警員，估計早就在莫林的眼神裏敗下陣來了。

不過現在莫林對麵的可是陸鹿，她不僅半點兒不覺得慌亂，還直接開口反駁。

“他打這幾個電話，說不定就是為了引導你的思維，讓你覺得他不想殺人。還有一種可能。”

陸鹿據理力爭。

“說不定他是在打了電話之後，跟單小壯爆發了什麼衝突，然後激情殺人也說不定啊。”

陸鹿講的有理有據，莫林也不會冷硬的駁斥。

他點了點頭，語氣沉緩。

“這兩種可能性確實存在，但是單小壯的案子沒有王悅那麼清楚。”

似乎是為了安撫陸鹿的情緒，莫林放緩了神色。

“單小壯受傷的原因還需要調查，在我們沒有確定殺人動機和嫌疑之前，不能因為一個猜想，就主觀的給人定罪。”

“在你的印象裏，這個單國強是個什麼樣的人？”莫林試圖轉移話題。

陸鹿就冷笑一聲：“熱心，善良，老實敦厚，樂於助人。”

說著，陸鹿往莫林辦公室的會客椅上一坐：“什麼好詞都能往他身上放，除了老婆半年之前離家出走，渾身上下找不出一點兒毛病。”

“這答複你滿意嗎？”

陸鹿一挑眉毛，敵意很重。

莫林理虧，半點兒沒有惱怒的意思，還繼續引導：“那你覺得，這樣一個人，會去殺死自己相依為命的親生兒子嗎？”

“可他撒謊，他騙人！”

陸鹿語氣突然有些激動。

這句話裏不知道包含了對誰的無邊憤怒和絕望，坐在她對麵的莫林一僵，嗓音有些滯澀。

“他不是故意撒謊的，也沒想騙你。”

兩人似乎都對這個“他”心知肚明，陸鹿冷哼一聲，當即轉身就走。

辦公室的門被狠狠甩上，莫林動作一頓，老半天才重新低下眼睛，把握在手裏的鋼筆放回了筆架。

也就是陸鹿出門沒有片刻，楊陽敲響了莫林辦公室的門。

“行了老大，正經來活了。”

“什麼情況。”

莫林拎起外套，邁著長腿兩步跨出了門。

楊陽就跟在莫林身後，語速很快。

“就是小鹿法醫住的那個小區，剛才物業打了報警電話，轉到咱們這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