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爺爺的本事很大，教給我的很多東西我根本就聽不懂，可是爺爺隻是說讓我記下來就行，等以後慢慢的就懂了。

十八歲那一年，我剛剛高三畢業，那一年的七月十五，爺爺去世了。

其實爺爺走的並不突然，過完年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好，甚至每天晚上我都會聽到他的房間裏麵傳來的慘叫聲。

爺爺是個手指斷了眉頭都不皺一下的硬漢子，我不知道究竟什麼樣的痛苦才會讓他如此難受。

我心疼爺爺，想要把他送去醫院，可是爺爺拒絕了。

爺爺說做我們這一行的，泄露了太多的天機，命理也就有了損傷，五弊三缺，死之前受的苦都是這輩子泄露天機的報應。

就像是練武之人一樣，越是武功高強的人，死之前也就越痛苦，其實道理都是一樣的。

爺爺說他這不是病，所以去醫院沒有用，這是他的壽元已經盡了。

聽著爺爺的話，我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這麼多年跟隨爺爺學他的本事，我當然能夠看的出來，爺爺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最多能活兩個月。

雖然爺爺說生死有命，尤其是幹我們這一行的，對於生死更要看淡一些。

可是看著痛苦的爺爺，我還是忍不住的難過。

畢竟是他親手把我養大的，沒有他也就沒有我，我沒有辦法不難過。

晚上我想要在爺爺房間裏照顧他，可是爺爺斷然拒絕了。

每天天黑就會把我趕出他的房間，然後在裏麵鎖上門，根本不讓我進去半步。

我原本以為爺爺撐不過兩個月，這是我用爺爺教的望氣之術所推斷的。

爺爺印堂上黑氣籠罩，預示著生機已經斷絕，一般人絕對不可能活過兩個月。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爺爺足足撐了半年多，雖然他渾身瘦的隻剩下了皮包骨頭，可是那口氣一直沒有咽。

一直到了陰曆七月十五那天晚上才咽氣。

七月十五是鬼節，相傳這一天地府鬼門大開，萬鬼遊走陽間。

那天早上，原本已經迷迷糊糊了幾個月的爺爺突然在床上坐了起來，精神出奇的好，甚至早上還喝了一碗粥。

喝完粥的爺爺吩咐我買來了幾卷紙，白紙、紅紙、還有綠色的。

然後爺爺就開始忙活，他用那些紙紮出來八個紙人。

八個紙人四個紅色衣服的，是男孩，另外四個是綠色衣服的，是女孩。

那些紙人都跟真人一般高大。

紮完了紙人，爺爺用毛筆在紙人的臉上畫出五官，看上去惟妙惟肖的。

隻不過這八個紙人的眼睛上隻有眼眶，並沒有眼珠。

我聽爺爺說過，不管是哪裏的紮紙匠，都遵守一條規矩。

那就是不管紮出來的紙人還是紙馬都不會畫眼珠，這是這一行的忌諱。

紙人畫眼不點睛，若是不記閻王請。

紙人紙馬是送陰魂入地府的陰物，如果畫上了眼睛，這些東西就會活過來，所以紮紙匠從來不會給自己紮的東西畫眼睛。

我知道爺爺一身的本事很雜，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有紮紙的手藝。

我不知道爺爺紮這些紙人用來幹什麼，可是我知道爺爺的日子不多了。

那些紙人紮出來之後，就放在了爺爺的房間裏麵。

說來也奇怪，一直喜歡待在爺爺房間的狐狸小紅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一樣，那一天都沒有進爺爺的房間。

那天傍晚的時候，爺爺並沒有鎖上門，而是把我叫了進去。

爺爺躺在床上，拉著我的手， 沙啞著嗓子對我說道：“孩子，我的日子到了，就在今天晚上。”

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可是聽到爺爺親口說出來，我還是忍不住的大聲的哭了出來。

我從小無父無母，隻有爺爺一個親人，這麼多年相依為命，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現在他要離開我了，我心痛的根本不知道要怎麼表達，隻能大聲的哭著。

爺爺笑著摸了摸 我的腦袋，然後說道：“別哭孩子，我這一輩子經曆了很多的事情，做了很多好事，也做了不少錯事，原本注定是孤獨終老，無人送終的。

現在有了你給我送終，已經沒有遺憾了，人都會死的，孩子，別傷心。”

爺爺說到這裏，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用的力氣很大，讓我都感覺到有些疼痛。

這時候的爺爺一臉嚴肅的望著我，然後正中的說道：“我快要撐不住了，我死了之後，你要去一趟老陰山下，當年給你找了媳婦，我答應過劉蘭花，你十八歲這一年要去一趟。

記住，不管她要你做什麼，你都不能拒絕，一定要記住。”

看著一臉嚴肅的爺爺，我趕緊點了點頭。

爺爺鬆了一口氣，然後指了指房間裏麵早就預備好的棺材，對我說道：“今晚子時，你來我房間，然後跟著我的棺材走，棺材什麼時候落地，你就把我埋在什麼地方。

千萬要記住，一定不能讓我的棺材見到明天的太陽！”

聽到這我有些不解的望著爺爺，因為我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爺爺讓我跟著棺材走，難不成棺材會自己走路？

爺爺知道我在想什麼，伸出手指，指了指房間角落裏麵，說道：“今晚子時，它們會抬著我的棺材找到下葬的地方，你跟著它們就行，一定要記住，路上不管聽到什麼聲音不都不要回頭，切忌！”

我順著爺爺的手指望去，看到了角落裏麵的那八個紙人。

我驚奇的發現，那八個原本沒有眼珠的紙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點上了眼珠。

現在它們看上去更像真人了，我甚至覺得它們在衝我笑一樣，讓我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

“我死之後，會有人前來祭拜，你要記住，不管是誰送的錢財禮物千萬不要收，那是我的因果，你收了會有麻煩。”

爺爺望著我緩緩的開口。

我點了點頭，告訴爺爺這些我都記下了。

爺爺笑著對我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我這一身的本事都教給了你，以後你可以用這些本事謀生活，但是一定要記住，不要給姓龍的看事，不管對方處多少錢，隻要是姓龍的，就別搭理。”

我望著爺爺，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不過還是鄭重的點了點頭，用心的記下來。

因為我知道爺爺不會騙我。

說完這些的爺爺示意我可以出去了，準備好鐵鍬在外麵等著就行。

那一夜，爺爺的房間裏麵傳來很多動靜，窗戶上不停的有人影閃過，甚至還有說話的聲音。

我很想知道爺爺怎麼樣了，可是爺爺不讓我進去，我隻能在外麵等著。

狐狸小紅一直很害怕，尤其是爺爺房間裏傳來動靜的時候，它更是直接鑽進了我懷裏再也不敢出來。

那晚子時，爺爺房間裏安靜了下來。

片刻之後，房門打開，八個臉色慘白的紙人抬著爺爺的棺材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