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近才發現,是村長和他家媳婦。
村長姓李,已經六十有餘,老實本分,村子裏有誰家有難,隻要求到他麵前,必定出手幫忙,哪怕自己家也窮的揭不開鍋,都很少推辭。
前幾日父親下葬,家中實在沒錢,也是他借了二十文給陸遠。
陸遠記得他的恩情,對老村長也很是感激,看他兩過來,遙遙就喊了一聲。
“村長,你們這是往哪兒走呢?”
兩人一路行到陸遠麵前,這才停下了腳步,聽著他打招呼,村長的臉色有幾分窘迫,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沒說出來。
村長媳婦是個急性子,在村裏出了名的母老虎,一巴掌拍在村長的後腦勺上,恨鐵不成鋼。
“半天也憋不出個屁來,要你有什麼用!”
埋怨完村長,接著轉頭,看向陸遠。
“陸秀才,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我們這廂來,就是特意來找你的,你爹前幾日下葬的時候,我家男人借了你二十文錢,你打算什麼時候還給我們?”
村長媳婦朝著陸遠伸出手,討要道。
陸遠一愣,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感情這是要賬來了。
不過欠錢還錢,天經地義,陸遠也沒有想著抵賴,張了張嘴,正準備開口,村長先他一步。
“若是家中還有困難,遲一些也沒關係,你爹剛走,娘子又患病,我知你也困難!”
村長看著陸遠,通情達理。
話音剛落,後腦勺就又被打了一下。
“你知他困難,你就不困難了?你莫要忘了,家中的孫兒還躺在床上等著你買藥回去!要是因為你這爛菩薩心腸,我孫兒出了什麼事,你看我不找你拚命!”
村長媳婦朝他猴子,臉紅脖子粗。
這倒是確有其事,村長家隻有一個兒子,但去年生病去世了,兒媳婦也跟著別人跑到鎮上富貴人家當小妾了,唯一就剩下個三歲的小孫孫,沒爹沒娘,全靠著老兩口撫養著。
前些日子,確實聽到小孫孫感染風寒的事情,想來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他才來找自己要債!
在這自家都填不飽肚子的年代,還能這般舍己為人的人實在不多了!
陸遠心中不禁感動,同時心裏痛恨自己如今手上沒錢,不能現在就給他。
將掏來的鳥蛋分了一半出來,塞到村長手中,陸遠眼神信誓旦旦。
“村長,我現在手上沒錢,但是我保證,明日,我必定將二十文錢送到你家去!”
他眼神炯炯,就差跪下來發誓了。
村長自然是相信,連連點頭。
“好,不急的陸哥兒,你何時有了再給我!”
他伸出長滿皺紋的手,似乎想拍拍陸遠的肩膀,手還沒觸碰到,就被一隻手打掉。
村長媳婦顯然是不怎麼相信陸遠說的話的,畢竟這二十文不是小數,尋常人家一個月都難攢到,更何況他一個啥都不會的窮秀才。
可眼下看陸遠這樣子,也實在是沒錢,逼死他也逼不出來,沒有辦法,隻能選擇相信。
村長媳婦接過那鳥蛋,狠狠的瞪了陸遠一眼。
“你最好說到做到,不然,我明日必定到你家中,鬧的雞犬不留!”
說完,冷哼一聲,扭頭走了。
村長臉上滿是歉意,朝著陸遠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也跟了上去。
望著兩人已經佝僂的背影,陸遠心中一陣發酸。
必須得趕緊賺到錢才行!
到家的時候,林芸芸已經醒來了。
她將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又捏了一小把柴火,手中提著裝麥穗的籃子,似乎是想要做飯。
素淨的臉色依舊慘白,陸遠在遠處看著,不禁皺了皺眉,心下一疼。
他連忙上前,從她手中拿過那一小把柴火。
“我來吧!”
說著,他在灶台口坐下,隨後拿起旁邊的火折子,將火點燃,起身正準備去洗鍋的時候,卻見林芸芸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怎麼了?”
見她這般呆滯的模樣,陸遠不禁覺著好笑。
林芸芸這才回過神來,像是被嚇到了一般,急忙一把上前,拿過陸遠手中的鍋鏟,又將陸遠推遠了幾分。
“相公,這種事情哪能讓你動手,你還是坐下休息,讓奴家來吧!”
林芸芸臉上滿是惶恐。
這個朝代,男主外女主內,女人不可拋頭露麵,男人不管家中瑣事,這似乎是個亙古不變的道理。
尋常陸遠在家,別說是做飯,就是地裏的莊稼都從來不管。
今日這是怎麼了?
林芸芸心中疑惑,卻不敢去問,隻能自顧自的拿著鍋鏟,準備將今日拾來的麥穗倒在鍋裏熬麥穗粥。
剛靠近灶台,卻覺得肩膀上多出一隻手,接著,她整個人被人拽著向後移動,坐到了一張椅子上,手中的鍋鏟再次被搶過。
“說了我來就我來,你低血糖還沒好,坐著好好休息,一會兒就能吃了!”陸遠佯裝生氣,板了板臉,語氣卻很溫柔。
林芸芸身子明顯一僵,果然不敢再動了。
內心卻是掀起了驚濤巨浪,她從沒見陸遠這麼溫柔過。
要知道,以前的陸遠對她可是沒有半點關心,更是呼來喝去,當成仆人一樣使喚。
而現在......
她內心觸動的同時,更多的卻是恐懼。
難道我家相公中邪了?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陸遠已經洗幹淨了鍋,接著燒了鍋水,將陶來的鳥蛋盡數放進鍋中,又順手將摘來的艾草也全部清洗幹淨,放進鍋裏一起煮著。
很快,艾草的顏色都被煮了出來,鍋中原本清澈的水變成了褐色。
林芸芸見狀,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這鳥蛋極難得到,用清水煮來吃已是美味,如今加上這野草,肯定難以下咽。
她倒不是擔心這不好吃,畢竟煮出來,自己也吃不到,隻是可惜了這幾個鳥蛋。
水開煮了三四分鐘,鳥蛋就盡數浮起來了,同時一股艾草獨有的香味飄了出來。
“咕嚕!”
林芸芸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心底的饞蟲頓時被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