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苦短,太陽一落山,天一黑,幹啥都得趁月亮。
沒有月亮,就得點燈熬油,一斤最便宜的桐油也要五十文,要拿一堆雞蛋去換。
正經過日子的人家,誰舍得這麼幹?
杜小草被蘆葦杆催著,早就練了一身摸黑幹活的本事。
她把晚飯做好,擺上案桌,自己轉身去了院子裏,熄了灶火,掃了院子,給搖著尾巴的黃狗喂了剩飯,給竹匾裏的金絲蠶添了桑葉,給兩頭黑殼豬拌了稻糠。
滿院子亂竄的蘆花雞,也被她趕到棠梨樹杈上棲夜。
把家裏所有的活物照看一遍,確定沒有遺漏了,這才閂上院門,轉身回自己的耳房。
淬煉皮、筋、骨需要日月星辰之力,趁著天還不太晚,她還不太困,引月華之力淬煉己身,日積月累,天道酬勤。
如果她從沒覺醒過仙種,也就死心認命了,既然上天給機會,她就得拚了命地抓住機會。
親爹偏心,後娘刻薄,她想要出頭,隻能靠自己多努力。
杜小草拖著疲憊的腳跟,才剛走到耳房外,手還沒摸到門鼻,耳朵就被金氏拎起來了,罵她:
“死丫頭片子!吃飽了就想挺屍?心裏一點事都沒有!”
杜小草疼得蹙眉,一頭霧水。
金氏一向舍不得讓她閑著,天黑透了也能給她找出一堆活幹:
推磨、舂穀、剝麻稈、搖紡車......有時候她困極了,趴在磨道上就睡一夜。
金氏現在揪住她,不知道又要挑什麼刺。
杜小草恨恨地瞪著比她高一頭的後娘,論武力值,她雖然覺醒了識海仙種,畢竟還是個沒長大的少女,眼神再犀利也瞪不死人。
敢動手反抗?
一根蘆葦杆就能鎮壓她。
眼前虧不能吃,杜小草乖乖被繼母拎進廚房裏,按她的指令燒了一大鍋熱水。
“臟死了!明天怎麼進城見官老爺?好好給我洗幹淨,從頭洗到腳,指甲縫裏都不準有一點灰......!”
杜小草了然,聽話的拎著大木桶去耳房裏洗澡。
金氏還破天荒給了她半塊皂角,比蘆灶灰強多了。
有金氏這個摳門後娘在,杜小草平日裏想洗一次熱水澡非常難,除非是夏天,她挑一擔水扔到烈日下曝曬半個時辰,拎起木桶從頭衝到腳,抹上蘆灶灰搓掉泥垢汗漬,拎起另一桶水衝洗幹淨完事,不需要燒水費柴火。
這一次的澡,杜小草足足洗了大半個時辰。
手指甲、腳趾縫、脖頸耳後根都洗得白白嫩嫩,溜光水滑的頭發披散下來,及腰那麼長。
金氏再怎麼打罵,她都舍不得剪掉,自己頂著烈日,撿了一個夏天的蟲蛻,跟貨郎孫換了一根木簪子,戴了幾年磨得木皮都包漿了。
杜小草用一塊舊麻布裹住長發,坐到灶前,用餘溫把濕漉漉的頭發蒸幹。
今晚除了她,爹娘和弟妹也都洗了澡,蘆灶灰差點就不夠用,搞得像在過年似的,左鄰右舍養的狗都被杜家的動靜驚擾,狂吠不停。
杜小草覺得奇怪,又摸不清頭緒,就像走山路被人蒙上了眼,一隻腳抬起,落到哪兒去不知道。
有可能平安著地,有可能跌落山崖,是禍是福,全憑運氣。
這種感覺很不好。
從小到大,杜小草有心事就找奶奶傾訴。
玩得好的小姐妹,也有幾個,像雪妮、玉扣、白桃和栗姐兒,年紀都跟她相差不大,一碰麵就嘰嘰喳喳。
匪夷所思的是,五個小女孩裏除了白桃,其它幾個都覺醒了仙種。
白桃勉強也算是覺醒了,隻是仙種迸發的金光又淡又雜,不夠皇朝定下的覺醒標準。
杜家的龍蛋杜寶兒覺醒仙種時的金光,沒比白桃強到哪兒去,卻趕上了皇朝下調仙種覺醒標準的好時候。
這標準下調以後,仙民數量激增。
以往焦溪村一茬孩童,最多兩三個人覺醒仙種,杜寶兒這一茬卻有十人,翻了三倍不止,仙塾人滿為患,束脩也一漲再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