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郭老杆子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小心翼翼朝門外看了一眼，確定沒有閑雜人等，這才低聲繼續給我講解。

尋常的棺材，都是棺材頭雕福字，棺材尾刻蓮花，這叫做“頭枕福字，腳踏蓮花”，寓意亡魂安息。

而送重喪的紙紮棺材如果要把這兩個紋飾倒轉，說明汪家引發重喪的第一位死者不但是壯年早亡，而且是意外橫死！

“你小子知道裏頭的緣故就行了，咱們給人幹活，其他事少打聽。”郭老杆子說完還特意叮囑我一句。

“您是老前輩，我聽您的。”我嘿嘿一笑，心裏卻越發對汪家犯重喪的事兒越發感到好奇。

郭老杆子很快紮好紙棺材交給汪霞，我們繼續忙活殉葬紙紮物品，幾乎忘了這件事。

直到出殯前一天，我和郭老杆子連夜趕工，直到後半夜才總算把一應紙紮物品製作妥當。

郭老杆子年紀大了，扛不住瞌睡，忙活完就去睡了，我收拾完地上的殘紙斷篾，也準備休息，這時突然聽到靈堂裏傳來道師的誦唱聲。

這深更半夜的，莫非是汪家在張羅著“送重喪”？好奇心驅使下，我躡手躡腳溜了過去，躲在靈堂帷幔後偷偷觀看。

隻見一個道師正領著一身孝服的汪霞，繞著靈堂中一張桌子轉圈。

桌子上供著三牲果品，中間赫然擺放著一尊小小的泥人塑像，還有那具鮮紅的紙紮棺材。

道師念誦一陣停下腳步，將泥人放進紙棺裏，讓後遞給汪霞：“後麵的事你自己弄，我隻能幫到這裏了！”

汪霞從坤包裏掏出一摞百元大鈔遞給道師，道師借過錢便脫下袍服，匆匆離開了汪家。

按郭老杆子的說法，接下來汪霞應該拿著紙棺出去，神不知鬼不覺把紙棺埋到某處十字路口，這樣就算是把重喪凶劫“送”走了。

但奇怪的是她並沒有那樣做，反而快步走到靈堂中央她母親的棺材前，用力將棺材蓋板挪出一道縫隙，然後將紙棺小心翼翼放了進去！

汪霞這是幹什麼？為什麼不把紙棺送走，反而要放到她母親的棺材裏？

這時汪霞已經合上棺材，怔怔地喃喃自語：“弟弟，姐姐把你帶回家了，以後你乖乖躺在老娘身邊，到了下麵要聽老娘的話，不要再讓她為你操心了......”

我正感到疑惑時，後勃頸突然一陣發涼，似乎有人正藏在我身後朝我脖子上吹氣！

我下意識回頭察看，這一看真是要了親命，差點沒把我嚇出心臟病來！

隻見我身後站著一個高瘦的年輕人，他留著板寸頭，額頭中央居然有一個雞蛋大小的窟窿！

殷紅的鮮血混合著一些豆花狀的粘稠物，從窟窿裏流淌下來，把他的臉龐和衣襟也染成了一片赤紅！而他恍如未覺，還陰惻惻地朝我咧嘴微笑！

我瞬間意識到這麵前這個青年根本不是活人！

活人腦袋開這麼大個洞，早癱地上咽氣了，怎麼可能笑得出來？這分明是個冤魂怨鬼！

“看夠了沒有？”青年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上的血漬，神情變得猙獰起來：“看夠了就跟我一起上路吧！”

話音未落，青年快如閃電地伸手扼住我的脖子，他手掌冷得像是一對鐵鉗，硬生生把我抬離地麵後，又帶著我飄到靈堂中央。

靈堂裏的汪霞看到這一幕，嚇得身體發軟倚靠在棺材上，朝青年鬼魂喊道：“阿旭，你幹什麼？！這是我請來的執事先生，你別亂來！”

“嗬嗬嗬，他看了不該看到的東西，就必須死！”男鬼瞪了一眼汪霞，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我嘴裏喊不出聲音，手腳也使不出力氣，腦袋因為缺氧變得有些迷糊！

眼看就要嗝屁，脖子上的銀耳環吊墜突然變得滾熱炙燙，緊接著紅光一閃，男鬼鬆開手往後飄飛出去，一個紅色衣裙的女孩擋在了我的麵前。

是我的老婆李蓓蓓在關鍵時刻現身，迫退了男鬼！

說起來我也有好多年沒有見過她，她還是和當初一樣的年齡，隻是臉上沒了陰冷死氣，容光更顯嬌美。

“你是誰？！少管我家的閑事！”男鬼被擊退後哇哇大叫，如同野獸一般狠狠盯著我和李蓓蓓，隨即緩緩飄了過來。

我猜到這男鬼和汪霞關係不一般，十有八九就是汪家重喪凶劫的源頭，於是一個箭步衝到汪老太太棺材邊，推開棺蓋拿出裏頭的紙棺。

男鬼看到我這個舉動，當即停了下來，眼神裏閃過一絲懼意。

果然被我猜中了，我立馬從棺前供桌上的香爐裏抽出一根長香，用火頭對著紙棺虛畫，念起爺爺傳授給我的“鎮棺咒”。

“香煙緲緲陰陽分，神荼鬱壘顯威靈，柳枝纏繞金棺壁，桃杖專笞惡鬼身......”

咒語一起，男鬼大驚失色，不由自主朝紙棺飄來，最後慘嚎著化作一道黑氣被吸進紙棺裏。

紙棺不停抖動起來，顯然男鬼不甘心被束縛住，我趕緊咬破手指，沿著紙棺封口塗抹一圈，紙棺這才消停下來。

我長舒一口氣，把紙棺放在供桌上，扭頭望向驚魂未定的汪霞：“霞姐，這一切到底怎麼事？”

麵對我的問題，汪霞又一邊哭泣一邊說起了前因後果。

原來汪霞有個親弟弟叫汪旭，汪霞一直很疼愛這個弟弟，尤其是當她發財之後，基本上可以說有求必應。

可汪旭這小子不爭氣，成天遊手好閑，和一幫狐朋狗友流連酒吧夜店，有一次喝醉了酒，與人起了爭執，拿起刀子把對方捅死。

殺人後的汪旭慌了神，不但沒有主動投案自首，反而駕車逃離，結果在路上又撞死一個行人，最終被警方抓獲。

連害兩條人命，而且性質十分惡劣，汪旭沒能逃脫法律製裁，以後吃了槍子，骨灰葬在城裏的公共陵園。

汪旭伏法不久，老太太承受不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打擊，就此一病不起，不到一個月也撒手人寰......

短時間裏家中兩位親人連續過世，這就是汪家“犯重喪”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