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車大嫂在外頭說了好一時，才提著個油紙包進來。

杜雨燕早回到灶台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朝陽，你爹今天大方了，稱了一斤豬頭肉。”車大嫂在堂屋說了句。

朝陽嘀咕，“又是豬頭肉......”

杜雨燕不由搖頭，倆個寶才命苦，要投到這樣的好人家，這會兒也能跟朝陽一樣白白胖胖。

“小姨，我要吃你做的飯！”朝陽扒到了廚房門上。

“這孩子！”車大嫂嗔笑，“不吃拉倒，反正又不是給你買的！”

倒是廚房裏的杜雨燕心裏一動， “姐，有這豬頭肉正好，我給孩子做點不一樣的。”

不管怎麼說，她也算搭上了車家，把這層關係處好，對以後有利無害。

當然，也正好讓仨孩子嘗點新鮮的。

“媽，雞湯麵！”二寶挪下凳子，也跟過來。

“比雞湯麵還好呢！”杜雨燕賣了個關子。

今天杜雨燕用心為孩子們準備的是......蛋包飯。

這道食物不需要多高超的技藝，食材也不複雜。

沒有火腿腸，杜雨燕就把鹵豬頭肉跺碎，從車家後院摘了黃瓜，還有車大嫂菜籃裏昨天剩下的一根胡蘿卜。

最妙的是，車大嫂到鄰居家借來幾個熟透的西紅杮，杜雨燕熬了快手番茄醬，在蛋包飯上澆出一張笑臉。

蛋包飯一端到麵前，軟軟的蛋皮，晶瑩的米飯，還有點綴其間的肉沫，鹹香味中氤著番茄的酸甜，哪個小家夥扛得住呢！

一頓飯後，杜雨燕又進廚房洗洗涮涮，車大嫂拿著被兒子舔到一粒米都不剩的盤子進來，“我家那小子從沒這麼饞過，要不是我擋著，都能進來舔鍋了！”

杜雨燕發自內心地笑出了聲。

廚師的榮耀，便是來自食客光光的盤子。

這邊收拾完了，杜雨燕摘下圍裙，“姐，時候不早，我們該回了。”

車大嫂拿手一擋：“不急，讓孩子睡一會午覺，下午正好有車去青山村，我男人跟他們說好，帶你們一塊。”

“怎麼好意思？”杜雨燕假意婉拒。

能有車坐，不要太好了。回村的馬車不但要等到傍晚，還擠得要命。

車大嫂笑眯眯看過來，“對了，還有件事兒呢！”

“您說！”

“我男人堅持原則，說是一碼歸一碼，麵的事兒，已經定性，不能退給你。”

好吧，車科長確實長了一張鐵麵無私的臉。

“這是我們兩口子一點心意。” 車大嫂從灰色工作服口袋裏掏出了二十塊錢和幾張糧票、布票。

杜雨燕一愣，趕緊伸手去推，“這成什麼了，我又不是為了錢，姐要打我的臉呀！”

救人的時候，杜雨燕沒別的想法。

她雖然愛錢，可也不是這個賺法。

“拿著！你孤兒寡母的不容易。對了，你那事兒下不為例，他也不找你們村幹部了。”車大嫂硬是把錢塞進了杜雨燕的口袋，“以後咱們就是親戚，常來常往，人還得靠緣分，雖說頭回見，可我跟你對脾氣，你叫我一聲‘姐’，我就多了個妹子。”

杜雨燕大鬆一口氣，心裏反倒覺得自己狹隘。

人家是真把她當自己人。

“姐，那我就厚著臉皮。這些票，我就收了，回頭給孩子買兩雙新鞋。至於錢，我認了個姐姐，就當給朝陽的見麵禮。”杜雨燕到底把那二十塊錢塞了回去。

車大嫂越發喜歡杜雨燕。雖然是鄉下出來，可這位不但做事有主見，做人更少有的敞亮。

車大嫂也是個敞亮的，“咱們就不推來推去了。你剛才不是提到想掙錢嗎，不瞞你說，我們供銷係統馬上要出新政策，允許到下麵收購土特產，按質定價，不會虧了農民兄弟。但凡有什麼好東西，你就拿過來，有姐在跟前，還能看你沒著沒落？”

杜雨燕望向車大嫂，半天沒說話。

“不成？”車大嫂沒明白杜雨燕的反應。

杜雨燕一下回過神。

這一轉眼，麵前就開了條康莊大道！

“謝謝姐，以後日子過好了，您就是我們一家的恩人！”話雖然肉麻，杜雨燕卻是發自內心的誠懇。

車大嫂直樂，“什麼恩人啊，咱們姐妹該互相幫襯。我就等你下回過來。你直接去城南供銷社，報王月娥的名字，就能找著我。這樣吧，等孩子醒過來，我帶你們去一趟。”

城南供銷社離工商所不遠，拐過兩條街就到了。

車大嫂剛要領杜雨燕和孩子們進去，便有人過來了，“股長，又到了一批貨。”

“雨燕，你帶著孩子們先逛逛，我忙完就出來。”車大嫂叮囑一句，又讓跟過來的朝陽帶好小兄弟們，便從一處側門走了進去。

杜雨燕進到裏麵，繞著櫃台走走停停，一樣樣地看著貨品，盡可能把價格記在心裏。

空間超市裏的好東西，這邊進，那邊出，送到供銷社，她多少能賺個差價。

至少眼前來說，能保證一家人衣食無憂。

她這勉強也算躺贏了吧？

轉到裏麵的食品和玩具區，可把孩子們開心壞了。

杜雨燕記得朝陽提過，想吃白糖餅，索性三個孩子一人買了一塊。

大寶不要太懂事，自己吃之前，先掰一塊給杜雨燕。

杜雨燕捏了一點放進嘴裏，這才知道，白糖餅和以後的桃酥差不多，優點在於麥香味濃鬱，上麵鋪了層白糖，自然討孩子喜歡，不過口感略顯粗糙，咬起來也有點硬。

除了時間放得有點長，最大問題應該還是在麵粉上，隻要在製作之前將麵粉蒸一下，降低筋度，品質絕對能有飛躍性的提升。

“大寶，這奶粉可好吃了，讓你媽給你買！”朝陽手扒在櫃台上，指著木板架上的簡裝奶粉。

“媽！”二寶經不住誘惑，一手抓著杜雨燕袖子，一手唆在嘴裏，巴巴地看著奶粉。

“同誌，麻煩把奶粉給我看看！”杜雨燕朝著一個離得最近，正背對她跟邊上人聊天的售貨員道。

孩子都太瘦小，當務之急要補充各種營養素，尤其是蛋白質。

“看好價格，三塊錢，買得起再說！”售貨員側過頭回了一句。

杜雨燕有點被噎住，她也未必真想買，不過出於習慣，想瞧一瞧配料表。

“回頭我們到別處買？”杜雨燕安撫二寶，不出意外，看到孩子臉上的失望。

售貨員又哼了一聲，“到哪兒你都買不起！”

遇到個杠頭，挺讓人惱火，可到底是車大嫂的地盤，杜雨燕不想跟人發生爭執。

就在杜雨燕打算惹不起、躲得起時，那售貨員又開了口：“杜雨燕，你是升官還是發財了，裝著不認識人？”

杜雨燕都要轉身了，立刻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