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此言一出，在場的賈母還有其他姑娘小姐，皆是神色一變。

氣氛頗有些古怪。

縱然先前賈治乃是寧國府之人，又一向孤僻寡言，不與旁人親近，隻是一味讀書。

盡管如今的賈治，並非以往，但要說他就讀了幾日醫書，便說自己會治療女兒家的惡疾，他們倒是難以相信。

“不說男女禮教大防，僅僅是今日事急從權，讓鳳姐住了治哥兒的屋子，就已經有些逾矩了。”

心細如發的探春這般想著。

一旁的黛玉，卻是有些驚訝，不由得捂嘴細想了起來。

“莫非，這位治哥兒也是久病成醫，或者是自幼得過什麼病症不成？”

“否則，怎會說自己竟然會岐黃之術呢？”

而那急忙趕來的秦可卿，則是心中咯噔一下，在這番話語下，隱約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也就是王夫人邢夫人這兩人，心內對灑脫不凡的賈治，冷嘲熱諷。

“嗬嗬，這賈治乃是寧國府之人，並非我們榮國府的子嗣。”

“若是讓他出盡風頭，豈不是讓人平白覺得，我們榮國府要低於寧國府一頭？”

將這一切言語盡數收入耳中的賈治，頓時蹙眉。

心中不由得泛起一抹冷意。

都道賈府不幹淨，其中陰私更甚。

沒想到，堂堂鳳姐，一個在賈府中算得上是擁有管家大權之人，如今性命攸關之時，她的婆婆妯娌，竟然還抱有這般齷齪的念頭!

或許，賈府之中，除了極少數有眼界者，以及這上了金陵十二釵冊子之女子，都無可救藥了吧！

不管心中思緒紛繁複雜。

賈治扭頭，朝著賈母快步走去，神色懇切道：

“祖母，如今璉二哥把嫂嫂氣成這樣，而嫂嫂又是發作成這副模樣。”

“當時請太醫根本便來不及，而這女大夫又言無希望醫治嫂嫂。”

“還請祖母允許，孫兒這邊前去救治嫂嫂！”

話音剛落，全場鴉雀無聲。

眼下，賈治跟賈母之間的對話，可謂是決定了王熙鳳的命運！

“這......”賈母拄著龍頭拐杖，眼皮直跳，卻有些猶豫道，“雖說如此，可男女大防不可避，鳳丫頭和你可是叔嫂關係......”

後半截話語，雖未曾出口，但在場眾人卻是心中了然。

不說這等級森嚴的賈府之內。

就算是尋常人家，對於女子都有著無數的教化，甚至寧可要一座“貞節牌坊”，令那女子活活餓死，都不願意讓女子失禮失節！

見此情形，賈治心一橫，大聲開口道：

“千鈞一發之刻，人命要緊！”

“祖母，孫兒前日夢中見到了一名老者，身高八尺，滿頭白發，卻身材有些佝僂，唇邊一顆黑色大痣，言中稱賈府如今青黃不接，唯有科舉能救將傾大廈！”

“老者又言，近日家中必然有血光之災，特賜孫兒蓮花醫術，可救治入劫之人！”

“孫兒唐突，還請祖母待我救治嫂子成功後，再來怪罪！”

話音剛落，賈治卻連看都不看王、邢二人一眼，徑直進入了屋內。

王夫人卻是暴怒開口，不顧形象道，

“賈治，站住！”

“否則，老太太定當重重罰你！”

“你說的什麼話！”

下一刻，在場眾女，卻是目瞪口呆地看到了眼前一幕。

隻見往日於賈母之下，不可一世的王夫人，臉上竟然多了一個厚厚的紅色巴掌印！

而動手之人，則正是怒氣衝天的賈母！

“啊！”

王夫人捂著自己的臉頰，接連倒退，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老祖宗，你難道相信那個混賬東西胡言亂語嗎？”

“啪！”

又一個巴掌落下，賈母顫顫巍巍地開口，怒道：

“怎麼，難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治哥兒所言，可是你公公，他爺爺的兄弟，榮國公代善！”

此言一出，原先還不明所以的小輩們，紛紛變了臉色，驚呼出聲！

須知，當初賈寶玉涎玉出身，方才得了全府上下的寵愛，更有賈母貼心嗬護。

可還有一層深層原因，則是因為賈寶玉跟已故的榮國公，賈母的丈夫賈代善，容貌之間，頗為相似！

但現在，寧國府賈代化的嫡長孫，竟然說自己夢中見到了賈代善！

如此一般，再結合賈治所言，賈府即將大廈將傾，需要有人走科舉仕途，換來賈府一線生機之言，自然是沒有人敢於質疑了！

可現在王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縱是賈母涵養再好，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媳婦來招惹自己的權威！

這兩巴掌，是她罪有應得！

見王夫人兩股顫顫，雙目無神，顯然被驚駭到了的樣子，賈母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不管治哥兒說的是真是假，但代善你這個老糊塗的，怎麼寧可去找自家兄弟的孫兒，都不願意入夢陪我呢？】

而那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的邢夫人，則有些後怕地想到，還好自家沒有做出頭鳥。

否則，就如同這王夫人一樣，要被賈母教訓一頓了！

若是賈治還在此處，自然會清楚，為何賈母沒有當眾質疑他的言語是真是假，是否榮國公當真入夢傳授他醫術。

畢竟，當初的賈母之所以更偏向於木石前緣，而非金玉良緣，一是因為賈寶玉與賈代善容貌相似，黛玉則是她的親外孫女，卻也最像她。

而是因為，她與賈代善之間的感情，當真可用相濡以沫來稱呼！

否則，那麼樂觀開朗，甚至有些像老小孩一樣的賈母，怎麼會在賈府眾與其一同去清虛觀，見到張道士提起賈代善之時，不由得慟哭出聲呢？

歸根結底，她還是一個失去愛人，無依無靠的女子罷了......

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

隻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有些緊張地等一個結果。

......

忠順王府。

“世子，都是這個名叫賈治的，就算作詩贏了我們，折辱我等鑽狗窩，在裏麵待滿一個時辰也就算了！”

“可他還叫囂著什麼，我們都是忠順王世子的走狗，王世子若是不像他道歉，並且學狗叫三聲，他便當王世子是狗！”

身著一襲青衫的年輕人，一臉驚恐不安地開口，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樣。

下一刻。

一道暴怒無比的話語傳來。

“賈治？！”

“他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