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下去吧,以後不要隨意在丞相府現身,以免引人注意。”是容離的聲音。
熟悉的清冷淡漠,又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
沈飛絮撇了撇嘴。
以免引人注意?
嘖,已經引起她的注意了!
待房內靜默了一陣,沈飛絮才打算敲門進去。
不料,她正要敲門,容離便開了口。
“絮絮,在門外站著作甚?怎麼不進來?”
沈飛絮:“......”
她像個小醜。
合著九皇叔早就發現她在門外了?她還打算裝一裝來著。
沈飛絮推開書房的門,緩緩走了進去,將托盤放在書桌上。
她下意識打量四周的環境,似在找什麼人。
書房裏陳設考究,隻有容離一人。
“絮絮,找什麼呢?”容離忽然走到她身旁,清潤的嗓音幾乎撲在了她的耳畔。
他的呼吸,好溫熱。
“啊,沒......沒什麼。”沈飛絮打了個激靈,笑盈盈道,“我在找父親,他不是正和九皇叔一起議事嗎?”
她指了指桌上的紫砂壺:“九皇叔,明前雪芽泡好了,絮絮給你送來了。”
“那個,我也是剛來,什麼也沒聽到。”
她一緊張就容易說錯話,比如現在。
說完之後,沈飛絮想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絮絮,我何曾說你聽到了什麼?”容離低笑一聲,俯身看著她,一手撐著桌沿。
他的一縷長發恰好垂到了她的臉頰附近,撩撥得她癢酥酥的。
“絮絮,你好像很緊張。”容離唇畔的笑意不斷加深,“怎麼?皇叔是洪水猛獸嗎?”
沈飛絮半靠著書桌,麵前是男人的胸膛。
這個姿勢好像......有點曖昧。
她像是被他抱在了懷裏。
沈飛絮不明白他唱的哪一出,她隻是注意到,九皇叔......又笑了!
夭壽啦。
親娘啊,美到她了,她喜歡神仙哥哥!
“絮絮,注意形象。”容離見她目露兩點凶光,好似要將人拆吃入腹,忍不住淡淡提醒,“你好歹是丞相千金。”
沈飛絮被他這麼一提醒,臉頰頓時火辣辣的。
她又羞又窘,下意識將他推開:“皇叔,你慢慢品茶吧,我先走了!”
“絮絮,你要去哪?”不料容離當即拽住了她的手腕,“皇叔難得來相府一趟,絮絮,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九皇叔,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咱們好像不是特別熟。”沈飛絮皺了皺眉,“往日裏,皇叔見我時,總是冷著一張臉。”
“今日為何一反常態?皇叔,你吃錯藥了?”
她語罷,看向他修長的指節。
他的指尖正貼著她的手腕。
好細膩的觸感。
不知為何,沈飛絮的心臟忽然撲通亂跳。
“絮絮是不高興嗎?因為過去皇叔總是冷著臉?絮絮的意思是,希望皇叔待你熱情些?”容離識趣地放開她的手腕,溫聲詢問。
沈飛絮沉默了一陣。
他要這麼解讀?嗯,也不是不可以。
“皇叔,我怎麼敢不高興?我的意思是,你對我的態度轉變得有點快,我不太明白。”她尷尬地笑了笑。
“絮絮不明白嗎?”容離聞言,忽然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高深莫測的話,“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沈飛絮呆呆地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瞳孔幽深,其間湧動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此刻的容離,像是一個難解的謎。
九皇叔,真是個怪人啊。
她忽然想起上一世,死前她聽到的聲音。
那個人......真的會是九皇叔嗎?
沈飛絮正琢磨著,容離便伸手,溫柔地撫了撫她的長發。
“絮絮,你記住,以後皇叔會待你好。你若覺得過去的皇叔太冰冷無趣,日後皇叔都溫柔些,可好?”
他輕撫她的發絲,溫熱的大掌順著她的頭發。
別說,怪舒服的。
這樣溫和的他,如陽光般和煦的他,是她從未見過的。
他說,以後要待她好。
上一世,母親死了,照影死了,父親不待見她,容清寒和沈夢語背叛她!
沒有人待她好了,沒有。
重活一世,那冷冰冰的九皇叔竟然說,要溫柔待她。
沈飛絮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也許是命盤輪轉,皇叔的性子也變了。
她隻知道,她的鼻尖酸酸的。
“皇叔,為什麼呢?”沈飛絮拽住他的衣袖,“為什麼要待我好?”
“我以為,不會有人待我好了......”
她自小不能修煉,雖說身份尊貴,但從小到大,有多少人暗地裏叫她“廢物”?
她知道,她都知道。
人心都是肉長的,再堅強的人,也會有脆弱的時候。
“因為,絮絮值得。”容離輕拍她的肩頭,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
“絮絮,個中緣由,你不必知道,終有一天你會明白。”
“如今,你隻需記住,你值得這世間的溫柔。”
沈飛絮的鼻頭更酸了。
容清寒說她是廢物,說她不配得到他的愛!
九皇叔卻說她值得。
她一時心湖激蕩,卻又不敢貿然相信容離的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這一世,她不打算向任何人交付真心。
她隻想謹言慎行,步步為營,報仇雪恨!
她是帶著血仇來的,也許,溫柔這種東西,已經不屬於她了。
“九皇叔,謝謝你。”沈飛絮抬頭看了看那芝蘭玉樹般的男人,“茶快涼了,別忘了喝。”
“絮絮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語罷,她幾乎是有些倉皇地轉了身,推開了書房的門,徑直離去了。
走出書房,沈飛絮紅了眼眶。
“飛絮,你真是愚蠢......飛絮,你去死吧,去死吧!”容清寒曾經說過的話,又在耳畔回蕩。
“飛絮,你一個廢物,也配得到本宮的喜歡?”
沈飛絮冷笑一聲。
不配嗎?
這一世,容清寒也不配得到她一分一毫的愛!
他隻配被她踩在腳下,如陰溝裏的蛆蟲一般,絕望而悲哀地活著!
沈飛絮咬了咬牙,轉身看了書房一眼。
她透過疏窗,看到一抹剪影。
那人啊,連背影都好看。
他似乎又坐下了,端起了她烹製的明前雪芽。
緊接著,她又看到她的父親沈致禮從不遠處走過來,手裏拿著一遝文書。
也許,父親又要去找皇叔議事了吧。
沈飛絮不想再多留,加快了步伐。
書房內,公子如玉,茶香嫋嫋。
容離品著茶,聽到沈飛絮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莞爾一笑。
“絮絮,這一次,我來護你。”他放下紫砂茶杯,茶水氤氳著霧氣。
霧氣籠罩著那張驚世絕豔的俊臉,如夢似幻。
唇畔一抹瀲灩笑意,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