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陳大娘眼中做賊的陳川此刻正看著阿蘿像歡快的小鳥兒一樣滿山摘著果子。古人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話可不是誆人的。他們今天稍微往林間深處走了走，便發現這裏漫山都是各種野果樹，桃金娘，拐棗，山楂，燈籠果......阿蘿簡直開心得要飛起，這都是做果醬的好材料，便穿梭往返采了不少。

陳川已經很多年沒有來山裏了，看著這裏的一草一木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他聽著阿蘿細數著這些果子的性味，如何食用，如何製醬，又聽她興奮地說起在西域番邦有一種紅色的果子，皮肉厚汁水多，酸甜可口極為好吃，長得甚是像這剝了外皮的燈籠果。陳川靜靜在一旁聽著，隻覺得她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他記憶裏的阿蘿是安靜乖巧的，還從不知道她也有如此靈動的一麵。

陳川的胸中滿滿塞著莫名的情緒，阿蘿能識字，會做很好吃的食物，還懂得許多他不懂也沒聽說過的東西，自慚形穢的同時又有一股力量在心裏翻湧。

原先他總想著，若是能時不時看看阿蘿便覺得很滿足了，可是這一刻，他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渴望，想要追上她的腳步，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和她比肩站立。

以往陳川從不知道，阿蘿眼中的世界竟是如此的五彩繽紛的，就連這秋風寂寥一片蕭索的山林在她的描述中都多了些許顏色。而反觀自己，卻一直被困在這一畝三分地的眼界之中，每日田間勞作完便回家睡覺，兩點一線。

如今想來，自己前頭的十幾年都好似停滯不前，生生荒廢了一樣。思及此陳川更是憋著一股勁，暗自握緊了拳頭。

阿蘿並不知道，她隻是摘個果子而已，而陳川在一旁已經默不作聲地開始思考人生了。

兩個的背簍已經裝滿了一個，陳川搶先一步背起來，二人便折返回去尋那棵梨樹。

走到樹下，阿蘿正想著是不是尋根長棍試著去勾樹上的梨，卻見陳川放下背簍，一個蹬步便順著樹幹爬了上去。阿蘿嚇了一跳，著實不曾想過，他一個大個子竟還有如此的步態輕盈，身形如燕的時候。

沒過一會兒，樹上的大梨便挨個兒往下落，阿蘿連忙上前去撿拾。

梨摘得差不多了，阿蘿又從背簍中取出一把碩大的剪子遞給陳川，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金櫻子樹。

金櫻子的果實外麵布滿了尖銳的毛刺，很是紮手，外皮十分堅硬，因此很少會有人去采摘。陳川拿著剪子攀上樹剪了數百顆果實，這才從三米高的樹冠上縱深一躍直接跳下。

阿蘿在一旁看得直拍手叫好，陳川被她誇得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解釋說自己曾經跟著辛長風學過一年多的把式，隻不過很久沒練了，上樹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阿蘿這才恍然大悟，心道難怪陳大娘與她家如此親近，原是多年前就有了交情的緣故。

各種果子和梨差不多裝了兩背簍，阿蘿又帶著陳川去了溪邊。她驚喜地發現，每個蔑簍中都有幾十條小魚活蹦亂跳還有三五隻螃蟹和幾隻蝦。

她先把螃蟹與蝦取了出來刷洗幹淨，用撿來的樹枝穿著，又去生火堆，用藤條和粗些的樹枝捆了兩個簡易支架，便將蝦蟹架在火上烤。而後示意陳川先將蔑簍放回水裏，一會兒下山時再取出。

陳川在一旁研究著這蔑簍，感覺十分新奇。阿蘿便耐心地解釋著這捕魚陷阱的原理，說這是她找村中篾匠專門定製的。

陳川聽後更是感慨，看著阿蘿隻越發覺得她美好。

他一直明白，阿蘿的身世或許大有來頭，但時至今日他才第一次真實地感受到，這小小的山下村或許真的困不住她。

那感覺就像是親眼看著一隻小鳥破殼而出，脆弱而稚嫩，便一直把它當做金絲雀嬌養著，直到鳥兒羽翼豐滿，展翅翱翔，才驚覺它原來竟是一隻海東青，總有一天會飛向更廣闊的世界。胡思亂想了許多，陳川感覺到心底那股子勁頭和期待也越來越強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