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頭溝山後的桃花都開了,繽紛的花瓣順著小河溝的河水流向芋頭溝那些褐色的農田。
本是春耕時節,可田地裏隻能依稀看見一個老翁在犁地,枯瘦的老牛氣喘籲籲的一步一歇,任憑無情的鞭子在它身上抽得啪啪作響。
天邊春雷轟隆隆的吵嚷著奔向告君山的霧靄裏,不一會兒淅淅瀝瀝的小雨就敲打著茅草屋頂,沈月遙聽著耳邊的雨聲,一股涼風將她喚醒。
“醒了,終於醒了。”
這分明是男人的聲音,聲音顫抖略顯激動。
沈月遙睜開虛浮的眼皮,入眼卻是一張滿是麻子的男人的臉。
“白小二?”
白小二嘴都快笑到耳朵上了。
“是我,是我,你還沒傻呢,還記得人。”
“你才傻了呢。”
沈月遙清了清幹疼的嗓子,聲音依然有些虛弱。
“娘親,娘親,你終於醒了。”
小歲兒擠開白小二,湊到沈月遙的臉跟前,將自己的小臉貼在沈月遙略顯蒼白的臉上。
“娘親,你睡了好久呀。”
白小二也不甘示弱的和歲兒擠成一團。
“你知不知道你把你婆母和孩子都嚇壞了,你躺了七天呀,我的天,你是上輩子沒睡過覺嗎?”
白小二一把摟著小歲兒抱在腿上坐著,用另外一隻手在半空舞了幾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寫那個‘柒’字。
“你們兩個別煩她了,她剛醒,人還不舒服呢。”
婆母何氏端了一碗水進來,把沈月遙扶起來靠在她的身上,端著碗一口一口的給沈月遙喂水喝,沈月遙真的肉眼可見的消瘦了許多。
沈月遙也確實是口渴了,喝完一碗水才覺得喉嚨不那麼疼。
何氏拿了一床被子墊在沈月遙的後背,又囑咐道:“你倆都小聲點兒,看著她就行,有什麼立刻叫我,我去給你們做午飯。”
沈月遙這次醒來覺得何氏比之前精神了許多,忙裏忙外一點也沒有之前那種病怏怏的樣子。
何氏走後,白小二又開始撓歲兒的癢癢肉,歲兒咯咯的笑著,露出了臉上深深的酒窩。
沈月遙忽然覺得這畫麵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和諧。
“白小二,你怎麼在我家?”
這白小二不在福仙樓跑堂,怎麼還有閑情逸致在這裏逗小歲兒玩兒。
“你婆母到鎮上給你找大夫的時候我跟著來的,應該是你睡了多久我在你家就待了多久。”
白小二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一個撥浪鼓遞給歲兒。
小歲兒開心得直拍手,搖著撥浪鼓一溜煙兒的跑出去玩兒了。
“歲兒,咳咳咳,歲兒你別出去,咳咳咳......”
沈月遙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白小二想要幫忙拍背卻又不敢,急得連忙去叫來正在廚房裏的何氏。
何氏把藥端來讓沈月遙服下,又拍了好久的背,沈月遙才止住劇烈的咳嗽。
“大夫說了你現在還不能太著急。”
白小二收拾好屋裏的碗放到桌上,又折回來在床前的凳子上坐著。
“你說你怎麼會瘴氣中毒的,你差點兒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婆母在街上給人大夫都跪下了,大夫卻嫌路遠不肯來,還是我把大夫背著跑來的,要是沒我,你此刻可能真就見閻王了。”
白小二繪聲繪色的講著沈月遙昏迷的時候發生的事情,還捏著嗓子學沈月遙叫:阿遠,阿遠......
“你瞎說,你能背著大夫跑那麼遠呀?而且我昏迷了還能說話嗎?我不信。”
“怎麼不可能呀,我們先坐的馬車,這芋頭溝下麵沒辦法跑馬車的地方,可是我背著大夫進來的!”白小二鼓了鼓自己的手臂肌肉,給沈月遙展示自己的實力。
沈月遙覺得有些好笑,但是一想到夢裏的場景,心裏卻總是讓人惴惴不安。
按照小說的情節,秦招遠在北邙鷹嘴山會因奸細出賣而被困,他的前鋒部隊不但全軍覆沒,他也將下落不明,直到遇見書中的女主將他救起。
“這些你都可以問三嬸。還有呀,估計是有的人不放心自己家的男人吧,做夢都在喊相公的名字。”
白小二咧嘴一笑,卻笑得有些僵硬,仿佛故意擠出來的一個笑臉。
“小二說得沒錯,我們聽見你喊阿遠,還以為你醒了,結果怎麼都叫不醒你。”
何氏撿了桌子上的碗出去,邊走邊說:“我去喊歲兒回家,他剛才跑出去了。”
沈月遙心裏一慌,又咳嗽了幾聲。
“娘,你快去叫他回家,我總覺得心裏慌得很,還是別讓他出去玩兒了。”
白小二開玩笑似的翻了一個白眼,道:“我小時候可是滿村子跑,男孩子嘛,膽子就是要大一些的,總是關在家裏麵可是長不大的。”
白小二說著起身,把自己角落的包袱一提,瀟灑的朝沈月遙揮揮手。
“既然你醒了我就該走咯,不然人家福仙樓找了新跑堂的,我可就沒事做了。”
沈月遙微微扯出一個笑,朝白小二點點頭道:“嗯,謝謝你。”
白小二走後,沈月遙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一覺轉醒,天都快黑了。
“娘?歲兒?”
沈月遙接連叫了好幾聲,都沒有回應,院子裏隻有一兩聲狗吠在回應沈月遙。
沈月遙沒想到那藥丸居然真的保住了大黃的性命。
難道婆母和孩子都沒在家?
沈月遙隻覺得心裏仿佛壓著一塊石頭,幾乎透不過來氣。
沈月遙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兩雙腿直打晃,好不容易才站穩,忽的聽見門外有響動,然後就是狗瘋狂的吼叫聲,然後又突然戛然而止。
“是誰?誰在院子裏?大黃,大黃。”
大黃狗也沒有再回應她,沈月遙心下覺得不好,可是這身體現在實在太虛弱了,連站起來都沒有辦法做到。
沈月遙從靈泉空間裏拿出一種叫‘金鈴果’的東西,《草藥典方》裏記載‘金鈴果’有滋肝養腎,通經活絡的功效,能讓人短時間內恢複體力。
沈月遙吃下‘金鈴果’後,這才有力氣走出屋子去。
果然院子裏隻留下一灘血跡。
此刻,雨後的芋頭溝白霧靄靄,遠處的飛鳥掠過天空,雞鳴狗吠的村子裏忽然傳來一聲哭嚎。
沈月遙隻覺得心跳越來越快,她不顧一切的奔向那哭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