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某種爬行動物特有的陰冷聲在寂靜的空間裏回響。
秦辭憂猛地睜開眼,看著身側盤臥著的銀環蛇,眼中有一瞬間的迷茫。
“蛇?”
她四下看了看,眼中漸漸流放出異彩!
這是......離天水關不遠的望月林!而她所身處的地方,正是望月林中的一片毒瘴!
“嗖——”一柄彎刀斬在了離秦辭憂最近的那條蛇身上。
兩個銀甲染血的女將匆匆跪在她麵前,聲音沉痛,“小......將軍,我等沒有完成任務,請將軍責罰!”
秦辭憂顫著手撫上了女將殘破的銀甲,嗖地笑了出來。
笑著笑著,滾燙的淚滴落了下來。
她重生了!死在韶國城破之際,又在絕境中涅槃重生!
前世韶國與梁國交戰,她父親在前線陣亡,兄長重傷被送回京都,韶暘帝司衡以秦家舉族的性命,逼她頂替兄長赴戰場退敵!
可司衡並不信她,另派了一名親信總領大軍,而這位親信,把秦家軍當肉盾。
甚至在最後一戰時,命所有秦家軍奇襲梁營,導致秦家所剩無幾的將士盡數被坑殺......
她帶著僅存的幾人回京後,得到的卻是因她意欲投敵至使秦家軍全軍覆沒的消息!
而兄長與族人,早在她回來前被盡數殺害!
而她,明麵上是舉國唾棄的賣國賊,暗地裏,卻成了司衡掌控在手裏的玩寵!受盡屈辱!
回想前世種種,秦辭憂眼中冷光肆虐,她不能再如前世那般,須得破局......
忽地,她的手突然觸到了腰間的一個黑色錦囊,心中一動,垂眸掩下眼中的一抹複雜。
抬眸時,再次成了秦家驚才絕豔的將門女,“我們,過天水關。”
......
半月後,梁國帝京。
正是繁花似錦的春日,一頂不大的半舊小轎自京中最繁華的弘武大街路過,幾名隨行仆從的腰間皆纏著紅綢。
喜慶,卻又在這遍地朱門的地段顯出幾分簡陋。
“喲,這是宋家尋來的那個姑娘吧?瞧這方向是去宋家的。”
“可不是?雖說宋將軍重病,但衝喜這種事出在將門家,怕也是頭一次,隻可憐了這姑娘,一個不好,便是要做寡......”
“呸呸呸!瞎說什麼?!怎可拿旁的人家同宋家比?宋家滿門忠烈,自然不會虧待了人家姑娘。”
“你們莫不是忘了,宋老將軍夫婦可不在府中,且宋將軍出征前,還簽了軍令狀......”
聽著外麵的議論聲,秦辭憂坐在晃晃悠悠的小轎中思緒紛繁。
前世在望月林,她被宋尋川發現了自己的女兒身,後來兩人落入熊窩。
他為了救她受了重傷,卻還是給她留下了一個驅蟲祛蛇的錦囊,然後獨自離開。
他重傷回梁京的時候,宋家竟然為他找了個姑娘衝喜,秦辭憂半路將花轎截住,替了原本要嫁進宋家的女子。
前世的三年後,她在司衡手裏受盡折磨,宋尋川卻騎著戰馬踏破宮門,斬下了司衡的人頭!
隻要她能取得宋尋川的信任,有她相助,秦家軍十萬將士的仇定能得報......
出神之際,一行人已經到了將軍府門前。
“落轎——”
秦辭憂剛準備跨火盆,一道驕縱的女聲自頭頂傳來。
“慢著!”
“不過是個自鄉下來的泥腿子,此番也隻是為尋川哥哥衝喜的填房,又不是正妻,怎麼能從正門進?!”
“這......”又一婦人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幾分歉意。
“嫦月公主所言倒也有幾分道理,此番是我這做嬸娘的思慮不周,險些要讓大哥與大嫂難做了,秦姑娘,你看......”
秦辭憂淡淡地笑了。
進梁京前她便查過,宋家一門雙將,宋尋川與韶國常年爭奪天水關一線,宋尋川的母親隨父親宋冽去了南疆後,這偌大的將軍府便成了小人的戲台子。
宋尋川重傷,宋家人不去延請名醫,反倒找了個外放小官的女兒來衝喜。
再怎麼遮掩,也難免有落井下石之嫌。
“嬸娘言重了,”秦辭憂向著婦人的方向福了一禮,脆生生道。
“宋將軍為護衛邊疆受了傷,需得人照顧,想來嬸娘近日忙碌得很,一時把婚書上的內容給記岔了。”
“今日這宋家大門,本就是為我開的。”
這話一出,四下裏的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秦辭憂自認脾氣不佳,即便是要代替小官之女嫁人,也不該被人欺辱到頭上!
先前那驕縱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中的怒氣與鄙夷毫不遮掩。
“放肆!本公主尚且在此,怎麼宋家的大門就是為你開的?一個小小五品知州的女兒,竟敢如此猖狂,誰給你的膽子?!”
棠依抬眸看了眼說話的人,在自家主子耳邊輕聲道:“約莫十五六歲,還自稱公主,應該是那位嫦月公主。”
嫦月隱約聽見,精致的下巴微微上抬,還算這幾個低賤的主仆有點眼色。
不過,尋川哥哥是她父皇為她定下的夫婿。
若不是現在情況特殊,她作為一國公主萬萬沒有給人衝喜的道理,她早就將這個小賤人給碎屍萬段了!
“嫦月公主,”秦辭憂不卑不亢,屈膝行了一禮,聲音中沒有絲毫懼意。
“小女子並非猖狂,不過三書六禮是早就定好的,禮不可廢!”
“若是因身份低賤,原本說好的正妻變成了妾室填房,上行下效。”
“堂堂將軍府尚且如此,那些平頭百姓家的女兒該當如何?!”
“宋老將軍與宋將軍常年戍守邊關,英名遠播,府中人定也不會拖了後退,惹人閑話。”
“你!”
秦辭憂這般無懼無畏,嫦月看著礙眼極了,可她又無從反駁。
氣急之下,快步走下台階,抬手就要去扯她頭上的蓋頭!
雖然瞧不見,但常年習武的人那會不比一個弱女子?
嫦月的手剛碰到紅綢的一角,秦辭憂便立馬閃身躲過。
聲音冷了幾分,“嫦月公主,梁京俗語有雲:蓋頭一掀,禍端必生,如今宋將軍重傷未愈,想必公主也不願梁國失去一柄利劍吧?”
“......”
嫦月瞬間噎住,一張帶著怒意的俏臉幾經變幻,最終恨恨地瞪了一眼,不敢多言。
宋家軍是梁國的守護神,在民間威信極高,若是尋川哥哥真的有什麼不測,單憑這賤人的一番話,便能把她推至懸崖......
殺人誅心,皆是她擅長之事。
秦辭憂淺淺勾唇,稍稍整了整外袍,便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款步輕盈地跨過火盆,進了宋家的大門。
二房夫人江氏看著一步步走近的新嫁娘,眼中帶了幾分狠辣。
她萬萬沒想到,這小娘子還沒進門,就敢給如今最得聖寵的公主一個下馬威......
往後豈不是要爬到他們幾房頭上來?!
“娘,不必生氣,隻需如此如此,便能......”
二房大公子宋尋葉一雙桃花眸黏在身姿婀娜的新嫁娘身上,悄悄附在江氏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