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既然不記事,聽來的話切記斟酌再三,不可偏聽,不可全信。”他又道。
月夕覺得此人果然是舊相識,話可真多。
她並不答應,隻瞥了瞥醫箱,岔開話頭:“大人不是來為我看診的麼?”
張定安停頓片刻,在對首坐下。
他從醫箱裏拿出塊絹絲小枕,請月夕將手放在上頭,伸出兩指搭在她的脈上。
月夕不經意瞥了一眼,那手指修長而白皙,很是好看,叫月夕想起家鄉的藕帶。
不愧是尚書家的公子,將養得真好,卻不知性子如何,好不好商量。
月夕尋思片刻,道:“春兒說,我與大人從小相識,那麼我也不拿大人當外人。”月夕目光一轉,看向張定安,“我想見皇兄一麵,請大人幫忙。”
張定安抬眼瞥她,眼中劃過一絲詫異,問:“公主為何要麵聖?”
月夕也不掩飾,道:“我先前衝撞了他,自當好好解釋解釋,告罪也是要的。”
張定安注視著月夕,雙眸似點了墨一般光潤。
“公主真覺得自己錯了麼?”他問。
月夕沒回答,道:“錯不錯,我自會與皇兄細說。”
“你要麵聖的意思,皇上昨日就知曉了。”他說。
聽得這話,月夕雙眸一亮:“皇兄怎麼說?”
“什麼也不曾說。”張定安道,“他未必會見你。”
這倒是不出月夕意料之外。
“公主有什麼話想跟皇上說,不若告訴我。”張定安淡淡道,“我可代為轉達。”
月夕看他一眼,想起春兒說過,此人是禦前的紅人。能說出這話,想來是有幾分本事的。
“還能說什麼呢。”月夕輕歎口氣,道,“不過是想求他別讓我去和親。”
張定安似乎全然不覺詫異。
“公主想如何求他?”他說,“公主鬧也鬧了,尋死覓活,皇上都不曾心軟,莫非說上兩句好話,他便會應許?”
月夕道:“自然不是。我不想去,可並非不以國事為重,恰恰相反,我是怕我壞了皇兄的大事。”
“怎講?”
“先太子出征丘國,兵敗身死,丘國大軍壓境,故有了我這和親之事。”月夕道,“我去丘國,是為了修兩國之好,保境安民。可丘國若知道我得了不治之症,隻怕不但不會偃旗息鼓,還要愈加惱怒,再生事端,豈非就是壞了皇兄的大事?”
張定安愣了愣,隨即斬釘截鐵地說:“公主沒有什麼不治之症。”
月夕卻望著他:“大人怎知我沒有?我一時氣急暈厥,險些死去,還忘盡前事,大人精通醫術,難道覺得這事尋常得很?”
她說得意味深長。
張定安的眉頭動了動。
“公主有什麼病症。”他問,
“多了去了。”月夕與他對視片刻,複又錯開視線。
“不過,罷了,不必多言。”她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淡淡道,“春兒說,張太醫與我有少年情誼。可自我死而複生,大人隻在今日來看了我一回,我知道大人的難處。大人也不必勉強,就當沒有聽見,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