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大雪終於停了,太陽悄悄冒出個頭。
宋綰凍了一晚上,此時溫度慢慢回溫,正昏昏欲睡,那扇破門又被推開,嘩啦啦把宋綰剛暖熱的被窩被吹涼了。
來人很快關上門,朝她走過來,小聲的喚道:“綰兒姐?”
聽著聲音耳熟又親切,宋綰抬眼看過去。
是另一位好姐妹,叫阿離。
也是唯一真心對宋綰好的人。
宋綰剛冒出來的起床氣給她忍了下去,忍著渾身酸痛從被子裏鑽出來。
“綰兒姐!”阿離連忙走過來,臉上寫滿了擔憂:“綰兒姐,您怎麼樣!我給你帶了些吃的,和一些傷藥,就是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宋綰看著阿離拿出兩個黃麵餅子,和幾個小罐。
她接過來黃麵餅子啃了一口,眼眶突然有些發熱。
覺得這黃麵餅子可比宋妍送來的雞肉好吃多了!
宋綰吸吸鼻子,說:“我沒事,昨兒吃了藥的,好多了。”
守在門口的宋秀林吼道:“離丫頭說完趕緊走啊!”
陳秀林是她二嬸,性格刁蠻潑辣,好管閑事,村子裏沒多少人待見她。
阿離神色立刻變得緊張,把一個小包裹塞到宋綰手中,道:“綰兒姐,李屠戶已經給了聘禮,說明兒個就拉接親,這裝了幾件衣服和一些盤纏,趁著有機會,你趕緊逃吧。”
在這寒冷的幾個小時,在這一刻宋綰的心終於感受到點點溫暖。
‘宋綰’曾幫過阿離一次,僅僅是把多出來的蘑菇給了阿離回家交差,這姑娘就當她如救命恩人一般。
宋綰溫和的笑笑,把東西都推回到阿離手邊,說道:“你辛苦攢的嫁妝錢我可不能收,也不打算逃,更不會嫁給二傻子,就是想請你幫個忙。”
阿離光是幹著急也沒辦法,聽宋綰這樣說,當下點頭道:“你說!”
“去找大牛哥,幫我買個男人回來,最便宜的那種。”宋綰拿出一兩銀子,道:“這是定金,今晚就把人送來,我付剩下的錢。”
“啊?!”阿離聰明,當下明白了什麼意思,隻是思想保守,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
外麵喚阿離的女人聲音越來越近,宋綰趕緊催她:“就照我說的做,快回去吧,別讓我二嬸回去給你娘告狀,你又得挨板子。”
阿離神色糾結,最後隻能一跺腳,跑了出去。
宋綰望著阿離的背影,默默的歎口氣,心道‘宋綰’的作妖程度雖然淩然歎為觀止,但好歹心不是壞的。
夢中的‘宋綰’已經徹底刷新的她的三觀,但不吝嗇的說,‘宋綰’也是一個可憐人。
‘宋綰’八歲那年,因為村裏鬧饑荒,被送去城裏的大戶人家做了丫鬟,十一二歲情竇初開時,卻跟主家少爺生了情愫,第一次偷偷約會就被主母發現,當晚連人帶包裹給攆回了桃花村。
這事兒鬧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管不住時間一張嘴,周邊十裏八鄉都知道有這麼回事。
‘宋綰’回了家,還來不及敘敘溫情,又被自己家裏的親人嫌丟人,給趕了出來,她母親性格軟弱,‘宋綰’被趕出家門時,她老母隻知道哭。
好算‘宋綰’在城裏時,那少爺給了她不少值錢的東西,出手就給自己置辦了一間房和半畝良田。
小日子過得不錯,就是人在城裏學了不少小姐才有的矜傲脾氣,在村裏幾乎是橫著走的。
逢人就說:“我可是段少爺要娶得人。”
哪怕等了三年,段少爺都娶了四房,‘宋綰’依舊堅信著段少爺會來娶她,活像個理智的瘋子。
‘宋綰’成了個笑話,人人都知道,桃花鎮的‘宋綰’白日做夢。
說‘宋綰’傻吧,也不傻,勉強算得上單純吧。
她父親死在饑荒那一年,她老母在她被賣第二年撿了個女童,就是宋妍。
去年‘宋綰’母親因病去世後,托付她要和宋妍互相幫助,‘宋綰’隻覺得在這個世界唯一能和她有點親情關係的隻剩下宋妍,就無條件的幫著宋妍,什麼事都衝在宋妍前頭。
這一次被二叔逼著嫁給屠戶家的二傻子,也是因為宋妍。
這宋妍跟村裏一個秀才偷偷好上了,秀才家境不錯,家裏人早安排了親事,而宋妍說白了就是個孤女,連哪來的都不知道,秀才的家人鐵定是不願意的。
那秀才也不是個安分守己的,被嬌滴滴的宋妍迷得神魂顛倒,從一周一次的小樹林幽會變成了三天一次。
就是三天前,‘宋綰’一如既往的給人望風,誰知竟被人發現,在村裏到處傳後山有人偷情,於是半個村子的人都去了後山,大部分是去看熱鬧的。
包括秀才一家子都找了上來。
來的人多動靜就藏不住,宋綰趕忙去給宋妍傳信,兩人的二人世界正熱情似火,再晚來一步保不準衣服就脫了。
二人分頭就跑,‘宋綰’還在後麵大聲喊;“快跑!我去引開他們!”
後麵的事就更戲劇性了,李屠戶家的二傻子養的貓跑了,正巧著來山上找,讓宋綰給碰到了,驚跑了二傻子的貓。
二傻子拽著‘宋綰’哭鬧,怪她嚇走了自己的貓。
‘宋綰’也跟著著急,你推我搡間半個村子的人到了。
看見了兩人衣衫不整,‘偷情’這事兒就板上釘釘了。
‘宋綰’還癡心等著段少爺來娶,這下可好,名節沒了,美夢破了,‘宋綰’受不了這個打擊投河自盡。
幸好有人看見,給人救了上來。
宋家的長輩總算是找到機會,趁熱打鐵給二人定了親,隻等著‘宋綰’一走,房子良田盡歸他們所有!
夢境虛虛實實,卻每每想到‘宋綰’被欺負,她都感同身受。
陳秀林受不了凍,沒守多長時間人就走了。
小簇篝火脆弱的飄著火苗,好像隨時熄滅一般,臨走前免不了又罵了宋綰兩句,才叉著腰走了。
宋綰用後背擋著風口,圍著珍貴的火苗取暖,身邊摔碎了一個碗,灑了一地的米庚。
米庚是陳秀林送過來的,說讓她養足精神準備明天的婚事。
她喝了兩口,難喝的要死,就摔了碗,撿了塊尖銳的瓷片捏在手中。
宋綰緊緊盯著門口,幾乎望眼欲穿。
如果挨到明天早上人還沒有回來,她不介意大開殺戒,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瘋子。
就在宋綰快要絕望時,有人來了。
那人在門口小聲喚道:“綰妹子!開門!”
是大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