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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尚書府嫡女姚瑾沫死在了十八歲。

好似天也可憐她年紀輕輕,未及婚嫁便已亡故,大雨隨著姚夫人悲慟的哭聲瓢潑而下。

對於幹旱了整個夏天的大周來說,雨無疑是百姓最熱切的期盼。街麵上的歡呼聲很快便將這股悲慟淹沒。

姚瑾沫從冰冷的地板上舒醒過來,茫然四顧,發現自己居然又活過來了。

然而,眼前的房間並不是她充滿閨香的寢室。

濃烈的藥味夾雜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刺鼻氣味,在密閉的房間中彌漫。

“嘔......”

她極力想忍住不適,卻適得其反的噦了一下。

“滾......”

不遠處傳來男人意味不明的低吼。

姚瑾沫本能地蹙了蹙眉頭,心道:沒有教養。

循聲望去,隻見雕花木床上,躺著一個枯瘦的男人。

若非他剛才說了話,她都覺得此人定是死了。

也是在這一瞬間裏,姚瑾沫腦中湧過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原來,她重生到了幾個月後同時代一個侍疾女使錦沫的身上。負責伺候已經癱在床上一年的晉王楚詢。

“讓我滾?可以。”

少女四顧無人,不怒反笑,一身狼狽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楚詢麵前。

伸手掀開蓋在他身上的被子。

一隻更迅速的大手瞬間伸出,抓住她的手腕,“叫你滾!”

帶著怒氣的手略顫抖著,並未大力將姚瑾沫的手腕甩開。

形如枯槁,麵色青灰的他看起來時日無多,更別說力氣了。

姚瑾沫本來還憋著一股羞澀,被這麼一激反而不怕了。扒拉開他的手,裝熟練地取了塊帕子丟到他臉上,無所謂地道,“看不見不就沒事了。”

話音未落,便已經掀開被子。

那本欲拽走帕子的手當即停在原地,緊緊攥成了拳頭。

姚瑾沫恍若未見,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她一個黃花大閨女,造了什麼孽啊,重生成侍疾丫鬟。

心中暗罵,手上卻不停,就著旁邊還溫熱的水,為他擦洗一番。

換下臟汙的墊子,將幹淨清爽的墊子鋪好,拿起小幾上研磨好的龍血竭輕輕灑在褥瘡潰爛之處。

她動作說不上快,總歸也是一氣嗬成。

即便如此,她還是得到了十幾個咬牙切齒的“滾”。

若非他言語聒噪,她早就臊紅臉跑了。

待將他臉上的帕子取下,楚詢瘦削憤怒的臉出現在麵前。

她竟一時覺得有趣,輕笑一聲,屈指順勢在他頭上彈了個腦瓜崩兒,“你的脾氣很不乖啊。”

說過,抱起那團臟汙的墊子踩著輕快的步子離開房間。

關上房門,姚瑾沫才長呼出一口氣。

“昨天晚上怎麼樣?”

說話的是門口端著湯藥的管事嬤嬤,與她一樣,都是斂王“好心”送來的。

與她不同的是,金嬤嬤乃是斂王親信。

錦沫將手中臟汙的墊子一丟,厭煩地蹙眉,“昨夜叫腿疼了一夜,早起又罵人了。嬤嬤,我啥時候能回府呀?”

“做好你的事。等那位咽氣了,自然賞你。別說回府了,做個側妃也不是不可能。”金嬤嬤連哄帶騙地說著,將藥碗塞進她手裏,轉身走了。

錦沫深深看了一眼金嬤嬤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嗤笑。傻子才會相信她能離開晉王府呢。

原主是個實心眼,自以為能功成身退。卻不知在走到晉王跟前的一刹那,她已經有去無回了。

回到房間,床上毫無生氣的男人閉著眼睛。

將生機完全寄托在他的身上,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她將藥放在手邊的茶幾上。

誰曾想,突然伸出的一隻手竟一把將藥碗打翻。

緊接著,門外傳來詢問,“出什麼事了?”

“沒事,我不小心摔了碗。”

錦沫被突如其來的事故嚇了一跳,最讓她不可思議的還是門外突然而來的聲音。

她愣愣地看著楚詢,回答完外麵的所有問話,方才咬緊了唇。

自救,談何容易?

打掃了藥碗,她莫名有些沮喪。

屋裏沒人,大抵是嫌臟,外麵的人看來不少呢。

沒過多久,外麵傳來敲門聲。

錦沫打開門,金嬤嬤站在門外,冷聲道,“做事小心些,藥務必喝完。”

“知道了。”錦沫接過冒著熱氣的藥碗,垂眸進屋。

門沒關,金嬤嬤隻往裏麵看了一眼,便離開了。

錦沫快步走進屋裏,將藥碗隨便放在桌子上,連忙吹了吹被燙的發紅的指腹:這麼著急讓喝藥,莫非一個癱子還能翻得起什麼浪來?

“藥有點燙,先放著,我出去一趟。”人有三急,說來就來。

錦沫走的快,快到垂花門口,竟不知不覺攆上了離開的金嬤嬤。

她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便聽金嬤嬤身邊的小丫鬟說:“這少喝一碗藥也沒什麼打緊的,還勞煩您專程送來。”

“小丫頭,你可知道屋裏躺著的那位是什麼人?那可是手握三十萬西北大軍的活閻王。他若知道手下心腹被折磨殆盡,做出什麼事來,沒人料得到......”

錦沫躲在垂花門後,聽得膽戰心驚。

頓時尿意全無,快步走回房間,關好門。

依照金嬤嬤的話說,這藥裏麵必然是下了毒的。

“藥溫了。”錦沫沙啞著聲音走到床邊,手中藥碗端的不停晃動。

楚詢睫毛微微顫動後睜開眼睛。

卻見女人當著他的麵,突然仰起頭,將一碗藥仰脖子灌進了自己嘴裏。

他愣了一瞬,閉上思緒萬千的眸子。

“你的性格真是不討巧。”錦沫擦了擦嘴,無所謂地笑了笑,湊到他耳邊低聲說:“藥撒了或者摔了,都是不行的。”

她帶著藥味的氣息掃過他的耳畔,楚詢睫毛微微輕顫,終是沒有睜開眼睛。

她也不急,依舊低低的說:“我想活,王爺就必須活著。”

話鋒一轉,錦沫直起身子,“王爺已然都成了這樣,何不就此放下兵權。逍遙過日子呢?”

“不錯,都學會用苦肉計了。”楚詢冷聲開口,眸光冷冽。

“你也不蠢麼。”錦沫嘴角噙著一抹傲慢的笑意,居高臨下地看著楚詢,“怎麼就不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呢?”

“叫你主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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