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濤笑嘻嘻道:“這還不是托掌櫃的福?沒這四海樓的名氣,咱也發不了這橫財不是?”
掌櫃的又是一陣笑罵:“少拍馬屁!老規矩,咱們四海樓不欺客,剩飯剩菜斷然不會再拿出來蒙客!客人未動的飯菜也都賞給你了,你自己填肚子去吧!”
方濤嘿嘿一笑,心道掌櫃的也學精了,大庭廣眾下說這話,不也是給自己臉上貼金?也不點破,隻是口中千恩萬謝地竄上了四樓。雅間裏,招財和進寶兄妹倆已經坐在哪裏猛吃了良久。
方濤關上房門,大喝一聲:“你們兩個,也不等我一起來!”說罷,就直接朝桌子上撲了過去。
招財狠狠地啃了一隻醬肘子,抹抹嘴,拎起第二隻,口中含糊問道:“墨寶是怎麼回事?我怎麼從來不曾聽你們掌櫃的提起過?”
方濤往嘴裏猛塞了幾片糖醋裏脊,大嚼一通,鼓著腮幫子道:“不懂了吧?你看看他們身上的錦緞衣裳,肯定不是缺了錢的主兒;這類讀書人不缺錢,缺的是麵子,誰稀罕他們那點兒字畫了?隻不過抬抬他們的身價,這樣打賞的時候才闊綽些。”
正在喝湯的進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說了半天,你是誆錢來的!我也說呢,四海樓的掌櫃最煩讀書人在酒樓的牆上寫寫畫畫,怎麼就突然求墨寶了呢!”
方濤沒繼續回答,隻是雙手齊齊開工,往嘴裏一頓猛塞,大吞大嚼一陣之後,喘了口氣道:“抓緊時間吃,等會我要收拾碗筷了!像這樣的冤大頭一個月還輪不到一個呢......”
招財頭直點道:“沒錯!沒錯!這麼多東西,可不能浪費了......”
就在三人吃得痛快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冷哼:“哼,幾個窮鬼,吃點兒剩菜都能這麼得意!這四海樓的老板也真是的,怎麼什麼下九流的貨色都放進來了?”
三個人立時停下了動作,臉都漲得通紅。門口衣衫一閃,傳來一陣奉承的輕笑聲,腳步聲踱到隔壁雅間去了。
進寶看了看捏在手中的油炸黃花魚,不但臉色通紅,而且眼眶也紅了起來。手微微顫抖,黃花魚拿又不是,放又不是。
方濤愣了一會兒,埋下頭,抓起一隻醬肘子就是猛啃,竭力不讓招財兄妹看到自己眼中閃爍的淚花,隻是悶聲道:“窮就是窮,還怕丟人不成?就算給我們衣錦綾羅,我們就立刻富貴了?吃吧!別信讀書人那一套,餓不死才是首要的。”
招財有些火了:“濤哥兒,要吃你吃,我家雖然吃不上這等宴席,可總還不至於餓死,隔三差五也能吃上頓豬肥膘解饞,沒錯,我臉皮薄,不能白地在這兒被人糟踐!隔壁那位就是孫家小姐的哥哥,我這就去找他理論!”
方濤強忍著啃掉一隻肘子,大咧咧地抹抹嘴道:“我家過的就是這個日子!這是什麼年月?陝西、河南、山西、河北、山東今年都報了災,到處都是流寇,關外女真韃子還鬧得歡,咱們有一口飯吃就不錯了!我爹幾個月都沒賣出一幅字畫,三天代寫了一份狀子,才賺了五文錢!我娘臨死的時候,我爹連一頓白米飯都沒湊到,我不這麼幹,要麼餓死,要麼上街討飯,進寶就算嫁給我,也得這麼過日子......別說進門的時候我連給進寶置辦新衣的錢都沒有,單是將來生了子女,我都沒這錢養活......”
招財愣住了,良久說不出話來。進寶卻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笑了起來:“濤哥兒壞哩!想嚇得哥哥和爹退婚麼......我吃......”說著又把手中的黃花魚塞進了嘴裏,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招財看到妹子哭了,連忙勸道:“進寶莫哭,有哥在......”